布衣女子笑了笑,柔聲說:“你爹呀,真不知道想把你劍法練到天上去。我家徐郎不會武功,和你說了上百遍,你還是不相信。他啊,真的隻會磨鏡。”
就在這時,那中年人驀地站了起來,神情極是鄭重。中年女子靠了上去,隻見那麵玉鏡好像起了一層霧,而且天青色的玉石色不斷變淡,像是要顯示出什麼似的。布衣女子頓時臉色大變,對雪衣少女說道:“荷娘,你先出去。”
若荷好奇心大起,卻踏上了一步,嬌聲說道:“不出去,我也要看!”布衣女子正想再說,中年人卻開口了,平靜的說道:“李若荷,你可以看,但不能和任何人說你看到的東西。”看著他妻子尚存疑慮的臉色,又接了一句,“這是天意,等下顯現的必和她有關!”
屋中一下子就安靜了。中年女子已經點燃了七盞油燈在周圍,那油燈的顏色卻如月光一樣,李若荷暗暗稱奇。玉鏡顏色越來越淡,霧氣卻越來越濃。刹那間霧氣一下子不見了,玉鏡也不見了。李若荷初時還以為是玉鏡去哪了,後來凝神細看,發現玉鏡竟變成了完全透明的。慢慢的,一支雪亮的劍從空中顯現,這劍不像其他劍一樣劍身是直的,在劍尖處略略彎曲,看上去有點像刀又不是刀。
接著,又有一柄極短的劍出現,那劍卻一直在劍鞘中。一隻手如煙霧般幻現,又化為煙霧散去。接著,這隻手拿著一柄極寬的古劍,那劍上的花紋好像流水紋一樣。古劍在不斷的和短劍相交,突然短劍從鞘中脫出,但是那劍黑沉沉的,隻有一絲劍光好像從一個缺口中射出,那點微弱的光幻成一個飄逸的白色背影,又漫漫遠去。接著背影中出現了一點火光,逐漸變成一團火焰。
那火越來越大,熊熊燃燒之勢猶如活物一般,向四周襲來。李若荷眼見這火向自己燒來,不覺驚叫著後退了一步。霎時什麼都不見了。一陣煙霧後,天青色的玉鏡好好的端在中年人手中。
李若荷訥訥的說:“我,我還以為……”中年人神色極是嚴肅,對中年女子說道:“這劍出鞘了。”中年女子也肅然點了點頭:“這劍出鞘了。”對李若荷揮揮手說道:“你走吧。今後之事,你都已看到。天意如此,隻能再等了。”
李若荷悶悶不樂的走了回去。曲江邊的柳樹在夜色中分外婀娜,長長的柳枝披下如少女的長發一樣,柔順的拂過行人,拂過路頭,拂過湖麵,在暗黑中粼粼的湖光上點出紋紋細波。
李若荷突然想到了柳浥雨,想到了那天他那羞赧的神色和瀟灑的身形,還有那一襲劃過城頭的白衣。
她走近湖邊,挑了塊扁平的小石子,往水上彈去。石子劃出了一條圓潤的波痕從水上跳著遠去。望著曲池上片片流動的銀色波光,在夏夜的晚風中,她心裏一下子也好像空了一樣。
柳浥雨心裏一下子也好像空了一樣。原以為永遠不會被擊倒的師父,現在居然躺在板上,一動也不動。眼淚就自己不停的淌下,好像不會再幹了。師父的遺書就在邊上,已經被眼淚打濕了一大片。
“輕塵吾徒:蓋以前緣,是為師徒,爾來已有二十又二年矣。汝比來複佳,甚慰吾懷,不意能求汝如此乎。今命不久,當告汝當知之事如左”,
師父那蒼勁的筆跡一如既往的寫在一張一尺高、三尺長的桑皮紙上,墨跡斷斷續續,中間夾著一些血跡。但是他想不到的,更沒法接受的是遺書的內容。
“惟首要之事,汝不複列吾門牆。汝故為我佳弟子,然情勢已逼,汝當遠遁之,日後弗以太白為念,汝其行之,切記,切記!”
“其二,前日賚汝之斷劍,本為汝家之物,今還汝佩之。此劍來曆,牽連過巨,吾不可盡書之。原劍為何物,汝當攜劍訪太原白樂天,今為給事中者當能得之。”
“其三,吾之手抄之黃庭,留諸汝等,可多習之”下麵是一片血跡,猶作暗紅。接著是一片狼籍的墨色,又起一行,是師兄決雲子的手筆,“弟子決雲代記。當多有展益。太白一門,多行俠義,汝亦不可輕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