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言炎炎!”一個蒼老的聲音說道。一個黑衣人上前一步,撤下了蒙麵的黑巾,露出了一張圓臉。
他頭發已經斑白,一張臉卻連一絲皺紋也無,在微露的晨曦中顯得尤其光滑,和剛才的聲音判若兩人。
“什麼師侄,我等是尊你是本派的掌門,這才籲尊稱你一聲師叔,若按輩分派下來,也就是叫你一聲師兄得了。我們幾個山東高門,會去和吳少陽這種連氏族誌都上不了的人沆瀣一氣?
我們隻是為我們師祖不值,就這樣放棄了本派的道統,讓你這樣的人左右本派,實在是有違祖師的教誨。我們四人此來,隻是想要張兄讓出掌門之位,交出那柄劍,移出拔仙台的天池閣,我四人就是饒了你性命,也未嚐不可。哼!”
他剛才眼見白衣老者武功之高,實是超出他的預期,他四人苦苦練了十三年的陣法,也僅能困住此人而已,要說傷他已是萬難,更別說取此人性命了。他不由得後悔在吳元濟那邊吹的牛了。
“憑我範某人掌中三尺青峰,再得崔師兄和兩位師弟相助,取那糟老頭之命,探囊取物耳!”誰知三招一過,這“糟老頭”一聲長嘯,他才知自己是“燕雀安知鴻鵠”了,心下不由犯難,隻盼以言語嚇住張老道也就是了,至於饒他性命,隻是虛張聲勢,師兄之說更隻是為自己臉上貼金罷了。
白衣老者“哼”了一聲,也不答話。姓王的黑衣人卻叫了起來:“師哥廢話什麼,我們取了他人頭便是,不然給吳少陽看了笑話,我們的麵子卻哪裏放?”嗡的一聲,兵刃已接。姓範老者暗暗叫苦,隻能提劍刺傷。
這五人鬥在一起,隻見四道劍光如靈蛇般不斷糾纏著白衣老者,從各個詭異的角度飛快的遊去,卻始終無法傷了老者一點。如此翻翻滾滾抖了有近一刻,眼見晨曦微露,那最年輕的盧姓漢子出招已經漸見沉滯,白衣老者卻沉著如故。
範姓老者正感心急,就在此時,一盞如豆的燈光遽速從山腰的小路上閃起。那燈光上的極快,幾個起落間,已經快到山頂
還沒見到提燈的人形,就聽到一個粗豪的聲音炸雷般想起:
“師父,弟子回來了!哪裏的賊子,敢來太白山頂撒野?”
四個黑衣人都是大吃一驚,一個老道都拿不下,又來一個徒弟,何況聽他聲音,內力必然極為了得。四人加緊向老者攻去,更是使出了畢生的功力,劍刃破風聲如弩箭翻飛一般。
正在此時,那燈光已經進了圈子,一個身穿土黃道袍的魁梧漢子站在圈中,粗豪的臉上根根粗黑胡渣子在燈光下仿佛都依稀可見。那漢子說道:
“師父,且看為徒替你收拾這幾個毛賊!”
那王姓黑衣人也不答話,一劍向粗豪漢子手腕太淵穴刺去。白衣老者叫道:“伏虎小心!”隻見粗豪漢子已經拔劍在手架開了刺來的三劍,卻被逼退了一步,已到了自己身前。
他正想為徒兒擋開崔老者刺來的狠毒一劍,突然,“砰”的一聲,他感覺自己的腹部仿佛被千百把刀子刺過,身子變得毫無勁力,仿佛空蕩蕩的,從樹梢旁飛過。接著他就什麼感覺也沒了,隻看到一片白茫茫的光團。
憲宗也好像隻看到一片白茫茫的光團。陳弘治在說什麼,他好像聽得很清楚,又好像什麼都沒聽清。他聽到陳弘治說,當時天還是很暗,武元衡出門的時候,他的家丁還打著大燈籠為他牽馬引路;
他聽到陳弘治說,武元衡一出門,剛走到靜安坊的東門,就被人用石子打滅了燈籠;他聽到陳弘治說,武府的家丁和長隨就和在暗處埋伏的刺客打了起來,但據說刺客的武功高的驚人;
他聽到陳弘治說,等隨從再次點亮燈籠後,發現武元衡的馬倒在街邊十步之外,地上滿是血泊,武元衡臥在血泊中,而他的頭,已經不見了。
陳弘治還在稟告,金吾衛已經派了人,為了應付流言特地在皇城四周的神策軍也已經趕了過去,他已經先派了三批宮中的執事前去武家。
陳弘治的聲音仿佛從遙遠的虛空傳來,一句句清晰的轉入了他的耳內,而他卻沒發思考,好像在另一個空間。不知是不是因為眼眶裏充盈了淚水,他看出去隻覺得是一片模糊的白茫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