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叢下躲著的一隻打噸的野鴨子被船聲人聲驚動,撲棱一聲拖泥帶水地飛出幾丈遠,嘎嘎嘎嘎地亂叫。
這一下動靜比老船工掌船入湖還要響,激起無教躲在荷葉蔭下貪涼的飛禽。鴛鴦、鷺鷺、翠鳥、野鴨等等或高飛,或低遊,或遠走,或藏身,繁忙一片,熱鬧得很。
淩霜令人駛往藕花深處,也頭頂一片碩大的荷葉遮陽,一麵看著湖光花鳥,一麵悠閑地剝著蓮蓬,看上去逍遙仿佛世外神仙。
柳妙見她將荷葉斜放蓋眼,一副隨著小船的搖蕩悠然入睡的樣子,不禁心裏暗自揣測這位主上的性情。淩霜的名聲之盛,天下無人不知,她自然也是知道的。
而在獲得雪華的器重委任為皇後的中府長禦之後,很是下了一番力氣向宮中服侍過淩霜的舊人探聽過她的性情愛好。
但服侍了淩霜這幾天,她深知探聽得來的消息終究不準,想真正獲取新主的信任倚重,還是得靠自己用心。
柳妙正打量著淩霜細做打算,突然聽得她在悠然間問了一句話:“你看著本宮幹什麼?”
柳妙嚇了一跳,失聲問道:“皇後娘娘怎知臣在看您?”
“若被人這般肆無忌憚地打量盤算都毫無感應,那本宮這麼多年來,已經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柳妙隻見過她被雪華所製束手束腳不得自由的樣子,卻從沒有在她正當聲勢煊赫的時候與她打過交道,本來對她頗有輕視之意,但這時被她說破心思,尷尬之餘,卻也頓生幾分懼怕之意,幹笑道:“臣少見娘娘如此悠閑之態,一時失儀,娘娘恕罪。”
淩霜輕視地一笑,說道:“本宮平生最惡有人自作聰明,有話不照實回答,卻當著本宮的麵動小心思。”
柳妙忙道:“皇後娘娘,臣萬萬不敢。”
淩霜淡淡地說:“這世間膽大包天的人多了,你敢與不敢,本宮懶得理會。
隻是你要記得,要耍什麼小心眼,動什麼小心思,最好都在背著本宮的時候,別當著本宮的麵眼珠子亂轉。”
柳妙這下子額頭冒汗,情知是真的觸犯了淩霜的忌諱,連稱不敢。她本是聰明人,不然也不會被雪華看重,在這樣的風口浪尖將她調來充當皇後長禦。
隻不過她本是原來淑妃手下的女官,再聰明目光也隻及於深宮方寸之地,熟知的是尋常後妃的想法,卻終究討不了淩霜喜歡。
也幸好淩霜終究不是尋常女子,麵對欲將她殺而後快的敵人她也能安之著素,柳妙這點小心思雖然犯了她的忌諱,卻並不值得她放在心上,警示一句令她不敢時刻盯著自己也就罷了。
水風送涼,荷香沁人,淩霜閉著眼睛一覺睡到金烏西沉。
柳妙見她仍舊沒有起身的意思,終於忍不住出聲喚她:“皇後娘娘,皇後娘娘,醒醒,醒醒,天晚了,該回去了。”
淩霜早已醒了,隻是蓋著荷葉在想心事,不願讓柳妙看出來,故此一直靜臥不動。以她行軍打仗修養出來的耐心,裝睡不動這樣的小事尋常得很,柳妙沒有絲毫察覺,連聲呼喚催促。
淩霜暗裏歎氣,等她喊了一陣才懶洋洋地倚靠著船舷,悠然道:“還早得很,你吵什麼?”
柳妙賠笑道:“皇後娘娘,已經到了申時,皇上應該正從太極殿那邊往養心殿走,與您一起用晚膳。您若再不起身,時間就晚了。”
淩霜哼了一聲,眼睛微眯,卻不答她的話,吩咐身後的船工,“把船撐進去一些,本宮還要采些蓮蓬。”
那船工遵命而行,果然撐船載著她去摘蓮蓬。
柳妙見她絲毫沒有回去的意思,心中大急,連忙勸道:“皇後娘娘,您午膳就沒用,晚上還隻吃這些零碎東西可怎麼行?再者您病體未愈,也該回去用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