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聳了聳耳朵,雙手依舊墊在後腦與岩石之間,咬著一根細小的草莖思考問題。過了片刻,我沉重地對杜莫說:“沒有捷徑就繞著跑出一條捷徑。”
“砰”杜莫的黑亮腦門兒,重重磕在倒扣的船弦上,他被我的話驚得坐起,一邊咧著嘴揉額頭,一邊睜大凸鼓的眼珠看我。
“追馬先生,您是說咱們避開基斯馬尤港,繞跑到朱巴河畔。”我斜了杜莫一眼,把咬在嘴角左邊的小草莖換到右邊。
杜莫見我一臉無謂,更是焦急地說:“您要知道,這麼做風險很大,這不比在亞熱帶的公路上長跑,即使衝出朱巴州的軍閥聯盟,這種熔爐一般的天氣,也會把咱們烤焦。”
我停止了咬動草莖的嘴巴,思考杜莫的擔心,他的話不無道理。渡輪上的黑胖大胡茬說過,夯特擁有精良武裝,要在這群持槍份子占據的領地穿越,確實有點難度。
更令我擔心的一點,是繞行的路線上有很多荒漠帶,萬一需要戰略縱深時,就不得不躲避進去,變成白骨的可能性很大。
“若不如此,咱們隻得劃船趕往火箭彈亂竄的基斯馬尤港。到時候,你有頂鋼盔,坐在上麵保護自己的蛋蛋。”我故作無耐地說。
“噢!這個……”杜莫撓著額頭略顯紅腫的包,頓時陷入左右為難的神情。“依我看,咱們放棄走水路,從這座島直線穿向布阿萊。”
我又斜瞄了杜莫一眼,語氣冷淡地問:“更換任務路線?你就不怕錯過目標?”杜莫後怕地想了想,可又吸足一口氣挺高胸膛說:“得了吧,傑森約迪那個混球,自己躲在海魔號上抱香妞喝美酒,卻讓咱倆撲到這火盆一般的非洲大草原、大荒漠上跑馬拉鬆。他是每年給我們分不少錢,但我們也得有命消受不是!”
杜莫說完,氣鼓鼓地躺了回去,繼續吃起他手裏的半塊兒芒果。聽完杜莫的話,我紋絲不動的嘴角底層泛起笑意。杜莫漸漸明白了人生,對生活有了正確向往,命比金錢重要的覺悟,漸漸融化在他心裏。
我希望杜莫繼續放大這種高貴的意識,直到把所有善良人的性命看得勝過金錢,把蘆雅、伊涼等人的生命看得勝過傑森約迪的指令。
“那好,咱們直線奔進布阿萊。”我爽朗的答應杜莫,而他卻縮緊眉頭,一臉質疑地瞅了瞅我。“有話就說。”我依然注視著上方的木船,但眼角的餘光已捕捉到杜莫臉上細微的變化。
他頓了頓,低眉凝思了片刻,才猶猶豫豫地問:“您一定很想念海魔號上的幾個女人吧?”杜莫話一脫口,他黑色麵頰上的肌肉,難以自控地抽跳了兩下。
“有”我心中一凜,隨即冰冷淡然地回答。“啊呼”杜莫長長吐了口氣,仿佛我本該激動不已或者大發雷霆,但最終卻選擇了泰然處之。
“您就不想讓傑森約迪先釋放一個出嗎?”杜莫的話雖然說得平緩柔和,而我內心卻像給無數饑民搶饃的雙手撕扯。
我丹田偷偷運轉,通過看不出表象的深呼吸,克製著麵部表情,臉上依舊冷漠淡然。
“想”,我語氣輕鬆地回了杜莫,他進步一試探著問:“那我下次見到任務傳承者時,該如何對他提出要求呢!總不能說您害了相思病,半夜時常叫喊她們,若不送個姑娘過來,定會影響到任務的執行吧。”
杜莫越說我心內越是澎湃,這家夥的睿智思維,絕非一般海盜強兵能夠匹及。開始,我還以為杜莫察覺到我的反心,但轉念一想,他已將意思巧妙地暗示給了我。
杜莫熱愛美好的生活,他希望自己生活到城市,過著天天住酒店的滋潤人生。但他更清楚,這一切的前提,就是得擁有生命。
這趟任務,杜莫被兩頭蒙在鼓裏,可他並不蠢笨,他不需要知道任務的真實目的,他隻需保證自己還活著,以後能繼續活下去。{金}{榜}
如果我完不成任務,傑森約迪會追殺我滅口,而杜莫依舊能回到藍眼睛大副的小潛艇上,做他的海盜廚師。但是,那要看我給不給他活命回去的機會。
若此次任務失敗,傑森約迪一旦傷害了困在海魔號上的女人,我必然廝殺反撲,拚個魚死網破。這樣的話,杜莫會第一個被我宰掉。所有的這一切,看似滑稽無心的杜莫,都已暗自普算過了。
他想在傑森約迪與我之間活命,就得把兩方都安撫好,當然,僅憑一張嘴皮子可不行,他必須做點什麼,拿出實際的保命籌碼。而此刻,他終於對我亮出了自保的籌碼。
傑森約迪不會顧及杜莫的死活,他隻關注海魔號上的權利與財富。杜莫並未傻嗬嗬地充當炮灰,他有自己的想法,他之所以主動提出這些,並積極的配合我,實則是保護他自己,將來不死在我手上。
我沉靜尋思了一會兒,懸鴉說過,雖然海盜王就困在索馬裏,但想追蹤到此人的具體位置很難。所以,杜莫即將麵對的任務傳承者,也不會清楚海盜王真身躲藏的位置。
杜莫確實想幫我,經曆了那麼多波折,他尋求保命的同時,也從主觀上傾向於我,希望為我做點什麼。
我吐掉嘴裏咬著的草莖,扭過臉鄭重地說。“你這樣跟他傳話,我既然已經深入進目標的範圍,接下來將依靠自己的追蹤能力,摸索到任務目標,將其第一時間射殺。”
杜莫閃動著黑亮凸鼓的眼睛,聚精會神地聽著,他此刻仿佛成了我的間諜,與我保持同一立場。我略略停頓,給了杜莫一點消化時間,然後繼續說。
“時隔近半個月,傑森約迪是否一直在履行彼此的承諾,我是無法確定的,所以,我要任選一個女人,由海魔號上的人護送到索馬裏,不管他們采取何種手段,必須讓我看到挑選的人質仍完好無損。若不然,我便反殺回去。”
杜莫聽完,皺著眉頭猶豫了半天,他顯得有些顧忌,便以商量的語氣說:“得修改一下用詞,傑森約迪這個混球,最氣惱別人的挑釁,不如說你看不到她們的平安就無法全身心投入任務。他自然明白你的用意,咱們盡量別激怒他。
杜莫也停頓一下,理了理思緒接著說:“客觀上講,要回一個女人的可能性比較大,同時也撓撓他的痛處,欺人不能太甚。你想阿,任務都發展到這份上了,他未必會賭氣延誤大局。”
我淺淺一笑,對杜莫點了點頭,這家夥很會審時度勢,難怪傑森約迪派他來做任務陪護。如今,眼見要踩到海盜王真身的尾巴了,傑森約迪當然投鼠忌器,不會跟我較勁兒死磕,蘆雅、伊涼她們的安全係數,便不會出現大的波動。
畢竟,戀囚童已死,海魔號上一時間也調度不來新的替補。被傑森約迪雇傭了的另外兩名八大傳奇裏的殺手,少說也得十天至此,而傑森約迪,更希望我在這十天裏就找出海盜王,圓了他的陰謀大願。
“不過,任務傳承者與我再次接頭的地點在布阿萊,隻有到了那裏,我才能把要人的意思轉達給傑森約迪。”杜莫說完心裏的話,隨即長歎一口氣,仿佛因不能立刻幫我轉達而惋惜。而我,明白他的潛台詞。
從科亞馬島直線奔到布阿萊,勢必穿越軍閥駐紮占守的區域,沿途多荒漠、草原,若為了避開這些武裝份子,冒險從火爐般的非洲熱地繞行,肯定好不到哪去。這樣一來,我們想穿過,他們要攔截,交火避免不了。
如果杜莫在半途遇到危險,或意外死亡,就算到了布阿萊,也沒人傳話給傑森約迪,杜莫仿佛預知了穿越途中的凶險,才誘使我更多地保護他。
他見我躺了半天,一直沉思不語,又一骨碌坐起說:“追馬先生,您可別把我杜莫的為人想得過於猥瑣,從海盜核潛艇到眼前這幾座小島,我有兩次是在死亡冊上掛了名,可都是您為我抹掉名字,把杜莫的小命兒撈了回來。”
杜莫的話,令我大腦像電影倒帶般,退轉出一些記憶。他繼續說道:“第一次是肉眼可見的危險,在毛裏求斯的廢舊工廠,您把我從鐵麵魔人曝曬俘虜的化學罐上救回;第二次則是肉眼不可見的危險,您本可以完全放任我的衝動,但卻對我耳提麵命、三令五申,視杜莫為真心夥伴。知道嗎?若換做令一個人與我同行,怕是眼皮不都夾杜莫,看不起我這個非洲鄉下來的黑人小夥。”
杜莫越說語速越快,我斜瞟了一眼,他仿佛在背誦一篇即將登台演說的稿文。“那晚在酒吧,我被那多城市人歡呼簇擁,這在以前我想都不敢想,是您給了我很大勇氣。我沒感染那兩個舞女身體上的病毒,全是因為你把杜莫當人看,我……,唉!不說了,全是眼淚。嘿嘿……”
嘰裏呱啦的一番話總算結束,杜莫黑亮的臉蛋開始泛紅,他意識到自己有點過激,忙綻出既尷尬又慶幸的笑臉,掩蓋新生的尷尬。
杜莫有個習慣,他一旦笑眯眯地難為情,不想被我注視麵部時,便露出刺眼白牙。我總覺得,他能從我的眼神中看出一些心理活動。
“噢,你死了,海魔號上那幾個女人的性命便有危險,你沒必要為此感激。”
我收起先前的和藹,滿臉冰冷地說。“噢!不,您別這樣想,我雖是傑森約迪手下的兵,但為人勝過他,這些感激在他眼裏,或許是赤裸裸的利益關係,可我不這麼認為,所以,我真心想幫助您。”
杜莫說得很認真,我淡淡哦了一聲,便不再搭話。他這一番情感沸騰,是不是一場表演,我無從探知,但我知道,他能預感到我潛意識裏有殺他的念頭。所以,他希望加深彼此間的好感,削減我這種念頭。至少,關鍵時刻我會竭盡全力保護他。
既便如此,看到眼前這個盤膝而坐不時傻笑的杜莫,我內心深處,仍要保留宰他的可能性。因為,杜莫城府太深,他充滿求生欲望沒有錯,但我和懸鴉的計劃,會讓他沒得選擇。
火球一樣炙熱的太陽,終於從垂直的頭頂沉入大海盡頭,駱駝刺樹叢中偽裝的耳鳥,開始睜亮眼睛咕咕起飛。我和杜莫在小船的陰涼下,美美休息了四五個小時,此刻心情都舒暢許多。
令我憂心的是,我們的子彈數量並不充足,一旦前進中遇到麻煩,和當地武裝衝突起來,就得需要一比一的射殺機率。杜莫槍法並不弱,與我配合著對付些持槍民兵不會多困難。射殺軍閥武裝時,隻要多注意著點,也是可以挺過彈藥匱乏期。
趁著傍晚最後一絲即將隱下海麵的餘光,我從懷裏掏出鴉給過我的地圖,預先熟悉登岸後會有哪些地貌。
“追馬先生,您這張精美的袖珍地圖,一定是在碼頭附近的流浪攤上買的吧,這下咱們就不會像感冒的蝙蝠一樣,在路途上亂撞啦,嘿嘿嘿……”杜莫說完又傻傻地笑起來。
“杜莫,從咱們的大木箱裏拿出偽裝網衣,栓掛滿綠色布條披在身上。”杜莫哦了一聲,興衝衝地按我的要求做。
科亞馬島左側的臨岸6地,由於近海的原因,氣候濕度稍重,飄來的暖氣團降下淡水,促使山穀長滿蔥鬱的熱帶植物。
我還看不到這片碎島的具體地貌,隻能根據小地圖上顯示的一條墨綠曲線,大概推測了一下。住在貝魯酒店時,我和杜莫外出購物過一次,除了買一些食用品,還特意到那些住在沿街帳篷內賣軍需的小店轉了轉。
杜莫從木箱裏掏出一個油綠色背包,開始挑揀他木箱裏的物品。我將地圖揣入懷中,也趁著黃昏餘光開始了物品整頓。
海上蒸騰起幾絲涼爽的風,浪花漸漸從小島根部的岩石激撞上來,些許水點彈到斜扣的小木船底部,發出啪啦啪啦的聲響。
我將一件荒漠迷彩及匹配的偽裝墊在背包底部,中部塞滿塑封的固體食物,七八個芒果和橙子,滾落進背包內的縫隙,五瓶子明亮的礦泉水,平鋪在背包封口處。
“追馬先生,木箱裏的草藥和幾瓶白酒怎麼辦?”杜莫勒緊背包封口上的繩子,轉過臉來問我。他已經換好綠色迷彩裝,一隻長長的m25狙擊步槍,挎在他渾圓厚實的背上。
“找些石塊兒,把木箱墜入海底,箱蓋一定關好,別讓裏麵的幹藥材和酒瓶浮上來。”說完,我把雙手奮力一拉,胸前像口袋一樣站立的鼓鼓背包,便被封口繩子係上活結。
“嘩嘩,咚咚!”我倆將各自的木箱推入大海,接著一起翻動斜扣的小木船下水。此時的光線極盡暗紅,湛藍的海島西側,一輪紅透的落日仿佛淹沒了口鼻,隻剩一雙雋永的眼睛注視我們。
小木船像著水的魚兒,駕著衝擊岸石的波浪鼓蕩,栓船的繩子,被單膝跪地的杜莫踩在靴子下,他拔出錚亮的匕首,橫在眼前代替鏡子,往黑亮的臉蛋上塗油。
“你把左眼圈塗綠,右眼圈空著就可以了,記住,我是兩隻綠眼圈。”杜莫像胖女人化妝似的,一邊用黑亮的手指勾描眼角,一邊嘿嘿笑了幾聲。
“在野外的晚上,我的膚色是的偽裝,所以,黑人是上帝釋放進暗夜的精靈。”杜莫調侃了幾句,仍認真地畫著偽裝,他明白我的用意。假如上了海岸,置身綠林或翠山之中,彼此可以通過臉上的迷彩特征辨認。
沿途遭遇的敵人,不會隻有一個,我們必須考慮周全,隨機變換著戰術,。一夾擊敵人時,杜莫心態過於緊張,將我綠花花的麵孔與敵人混淆,死在烏龍子彈下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追馬先生,您看這樣行不行?我總覺的它要撐破散落一地。”杜莫俯身站立,如拉滿貨物的水牛,背上鼓鼓囊囊的包裹,隨他故意搖晃的屁股顛簸了幾下。”
我正跪在地上檢查一把ak-47步槍的彈夾,看到杜莫一臉質疑,便語氣平淡地回答:“行,這種帆布背包比牛皮還結實,除了彈頭和匕首破壞,你屁股再怎麼搖也顛不爛它。心理作用。”
“嘿嘿,那就好,我總覺得這包質量太次,承受不住三十公斤的重力。”杜莫說完,又使勁搖晃了一下屁股,仿佛要證明給自己的潛意識看,打消心理作用。
他黑胖的臉蛋兒,完全塗滿迷彩油,極似一隻剛打過架的熊貓,披在身上的迷彩偽裝網,將他的身體維度擴大一圈。看來,他更像一個抱拐棍兒的拾荒者。
我彎腰站起,把那些碎樹枝和木杆踢下水,然後聳一下肩膀,使背帶滑落到身體最舒適的角度,與杜莫上了小木船。
此時的天色,猶如一張擋在眼前的黑幕,杜莫在搖晃的小船上坐下身子,推掉背上的包裹,開始劃槳駕馭小船。眼前一片烏漆,隻聞得島鳥和撥水聲。
我斜靠在小船尾部,仰在鼓鼓的背包上,這個姿勢很舒服,遠比躺在堅硬的岩石上愜意。膝前橫著一捆兒ak-47步槍,憑借聽覺和手感,我繼續挑選著武器。
“哢嚓!”槍栓的回複聲很脆,杜莫下意識地回頭看了看。“這把步槍給你,另附兩個飽滿的彈夾。”說著,我把一隻阿卡武器立在他背包旁。
“咚咚,咚咚咚”其餘五把ak-47步槍,被我拆卸了彈夾,統統丟進水裏。一輪酷似大白燈籠的圓月,從小島叢集的尖峰冒上來,漸漸照亮廣闊的水域。
“哈哈,追馬先生,第一次看到非洲的大月亮吧,您看它多像隻乒乓球拍兒,大得可以拍翻咱們的小船。”杜莫一邊說笑,一邊謹慎小心地劃著木船。
有了足夠的光線,我們的小木船很快遊離了群島中央,進入暢通無阻的浮蕩海麵。
滿天繁星亮得出奇,仿佛剛擦拭過一般,杜莫哼起非洲部落裏的小調兒,樂悠悠朝岸邊靠去。距離海岸一公裏時,我掏出望遠鏡,向綿長曲折的海岸線上偵查,除了一片高低起伏的樹林輪廓,和一根早已破舊廢棄的燈塔,看不到任何人影。
“杜莫,抓緊時間,加速前進”我端著望遠鏡,以鼓勵的語氣命令杜莫。“好來,坐穩嘍!”這個肥壯的科多獸,像套在海麵拉纖的水牛,再度鼓起蠻力,朝卷湧著白色浪朵的岸線直奔過去。
“到了,到了,我杜莫回來了,哈哈”杜莫小聲呼喊著,內心想象著自由的奔跑與歡呼。我倆挽起褲腿兒,踩著綿軟沙灘拖拉木船,將其拽入一片高高的椰樹林。
“放心吧,追馬先生,這會兒不會有人注意到咱們,你看兩側的海岸線,除了礁石和潮水,也就咱倆大半夜的不睡覺,跑到這裏瞎溜達。”
杜莫滿腹興奮的說著,微涼的海風徐徐吹來,撩起我額前淩亂的長發,他的喜悅感染了我的瞬間,我內心卻已浮上積重的牽掛。
我倆拉著繩子,將小木船往椰林深處又拖了一段距離,一個長滿野草的坑窪地勢,才將木船反扣到裏麵,仔仔細細掩蓋一番。
“杜莫,我們從這個方向直線穿越,直到布阿萊河畔。”杜莫背起鼓脹的行李,順著我手指的方向開始前進。月光很白很亮,雖然是夜晚,我和杜莫也不敢繞到椰林稀疏的地方行走,生怕給分區占領的軍閥察覺,惹上致命的麻煩。
狙擊步槍豎綁在了背包上,我倆抱著ak-47步槍,抓緊時間往前走。杜莫奮力揮砍著匕首,割斷那些纏繞在兩棵樹木之間阻礙通行的藤類植物。
身後衝刷海岸的浪潮聲漸漸稀薄,除了幾隻受驚亂竄的林鳥,隻剩杜莫與我沉重的呼吸。“嗒,唰,嗒嗒,唰……”杜莫砍削著擋路的植物,隨著腳下不斷吃力,我感覺到自己在往高處走。
看來,椰林從高處生長到海岸邊,隻有繼續往高處走,找個視野良好的位置,才能看清四周的環境,僅憑一張地圖想象會差別很大。
“追馬先生,咱們腳下踩的是山還是穀?”走在前麵的杜莫,越來越感覺吃力,不由問起了我。“不知道,希望是穀或者林坡,這裏沒有歇腳的位置,咱們得先看清周圍的地貌,才能休息一會兒。你還堅持得住嗎?”
杜莫大喘了幾口氣,呼哧呼哧地說:“可以,就是背上的行李,重心總往身後墜。”我也同樣感覺得到,便對杜莫說:“坡度陡增的原因,你小心點,別後仰翻滾下去,摔一下傷勢會很重。”
“嘿嘿,那倒不會,我隻是隨便說說。老這麼朝前走真是沉悶。”杜莫領路的行進速度越來越慢,這麼一直往上走不是辦法,一旦上麵沒路,想再下來會更困難。
“先停下來,你把右側這棵樹上的旁枝砍一砍,我需要遠眺的視線。”杜莫聽完驚訝了一聲,他前胸與攀登的石麵幾乎成了五十度夾角,想轉身爬上樹去砍樹枝卻有些難度,可他還得硬著頭皮去做。
費了十多分鍾,杜莫總算砍禿了身旁的樹冠,我摘掉背包,將他換下來爬上了樹頂。這棵樹木隻有成人大腿粗,我越往高處爬,樹杆被壓得越是彎曲,倘若突然嘎吱一聲,墜折了這棵單薄的小樹,會比後仰翻下山還危險。
“追馬先生,別再往上爬了,這樹都快成c型了,看著很嚇人。”杜莫站在下麵提醒,我才趕忙停止不動,兩條大腿夾緊樹杆,使勁聳高脖子往樹冠層的外麵看。
望遠鏡中,呈現一大片黑洞洞的漩渦輪廓,再往後眺望,才出現平緩起伏的黝黑線條。“杜莫,咱們得穿過這個像木盆一樣的山穀,才能走進地勢平緩的山坡。”
我小心翼翼爬下來,與杜莫靠著樹杆站歇了一會兒,開始往回走。除了天上的飛機,想直線奔到布阿萊是不能的,杜莫垂頭喪氣,背著重重的行李往山腰處走,我依舊跟在後麵。
“好了,咱們往北側走。”杜莫先前的興奮,仿佛沒能衝過山頭,又退縮回去了,他半天悶頭朝前疾走。下來到山腰處,腳下的坡度小了很多,除了個別地段,此時的山體斜坡僅有二三十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