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龐景無意和叢飛白分開之後,展駿心裏對他的印象頓時狂飆。他做分手師那麼久,從紀文和老蔣的案子開始接觸同性戀伴侶的分手事件,每一樁、每一例都讓他感到疲憊和不信任。老蔣聘請第三人去打探自己戀人的想法,不肯給紀文一個明確的承諾;季修為了報複薛景燁和自己布了一個局,而薛景燁輕易地就因為自己的介入而和譚曉路分裂;房澤和季滿真情實意又怎樣,季滿最後還是牽了女孩子的手。
展駿知道他們這樣的人走到底太難,可還沒看到“底”的影子呢,就走不下去了。
所以龐景說他想和叢飛白一生一世的時候,展駿第一反應是嗤笑,可笑聲梗在喉頭,根本發不出來。
這樣的話,他哪怕稍微想想,都覺得有種可怕的、令人眩暈和驚疑的幸福感,龐景居然還能說出來。
會議主持者都走了,再繼續下去意義也不大。本來叢飛白就是負責決策和協調的,他不在,十幾號人吵得幾乎翻天。負責會議記錄的姑娘受不了了,狠拍一下桌子大吼:“下班了!散會了!都八點了你們不餓嗎!”
眾宅男麵麵相覷,在軟妹的爆發聲中紛紛坐穩,不停點頭:“餓,餓。”然後三三兩兩勾肩搭背地商量著外出覓食事宜,全然沒有方才爭論得青筋暴起的猙獰麵貌。
展駿經過叢飛白辦公室的時候還往裏偷偷瞄了眼。他不太能確定裏麵是否有人,因為窗簾的遮蔽,外麵什麼都看不到,漏出來的燈光也可能僅是方才忘記關上的。
他給了自己一些純情的借口,一路卻始終帶著詭秘的笑容,擠上電梯和眾宅男一起下樓,奔赴餐廳。
叢飛白換了個住址的八卦在男人間也很有市場,隻不過大家的討論重點是“叢哥沒錢了吧要不然怎麼不住洛亞天苑了哎你們說我們這個項目會不會流產啊”,和女性八卦er截然不同。
展駿沒什麼八卦的心思,光聽他們說,等散席回家時肚子裏已經裝了許多食物和爆料。他心情其實不錯,尤其在想到龐景說不定能成功挽回叢飛白的時候,更是忍不住開心地笑。
在公車上晃蕩一個小時回到宿舍區,已經是深夜了。
宿舍區裏依舊人跡全無,展駿有些倦意,打了個嗬欠正要走進樓道時,被人從後麵喊住了。
“喂。”
聲音嘶啞蒼老,展駿聽起來似乎有些熟悉但一時沒想到是誰。他轉頭,看到前幾日溫珈言站著的那個位置旁邊,在芒果樹的陰影裏立著一個人,手上拄著的雙拐在燈光裏反射出頗為刺眼的光。
展駿大吃一驚。他從未想過展立國既然還會回來找自己,展韋說把展立國的事情交給他,展駿於是再也沒想起過這個在生理上自己該稱呼為父親的男人。
展立國從陰影裏走出來。他今日整齊了許多,腿上也裝著假肢,在雙拐的幫助下走得還算便利。他似乎等了很久,額上都是汗珠,一顆顆的。
展駿莫名地感到窒息般的痛苦,在此之下還有一些十分敏銳的危機感。
“你幹什麼?”他退了兩步,站在光亮處,故意大聲詢問。
展立國盯著他看了一會,又抬頭望望那個黑漆漆的窗口,緩慢說:“你真的住在這裏啊。我和你媽結婚的時候,就是在這裏接親的,當時還沒有那麼大的芒果樹呢。”他露出個很懷念的笑容。
不提尚好,一提及母親,展駿整個人差點就炸毛了。他深呼吸幾口氣,咬牙一字字道:“別他媽說廢話,你到底來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