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2 / 2)

“夠了!”穀素錦忽然發難,截斷他的話:“沙律師隻需做好自己的本份,至於遲氏的生與死,就不勞費心了。”

沙律師沒有想到一個身在喪夫之痛的婦人居然會有如此心力在這樣的場合與他角逐,不由憶起幾十年前曾在商界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那個女人,迎視遲太的目光有了些許猶豫。

然而,四十多年過去,麵前的老婦人早已不是當年的穀素錦,時至今日,她除了有遲晚成那個可能沒命為她送終的孫子,再沒有當年為遲氏傾所能、盡所有的魄力。

她隻是一個步入暮年的,一介婦人。

沙律師的臉色也冷下來:“遲太此言差矣,遲氏的生死關乎的不僅僅是一個遲家,也與董事會的眾位股東息息相關。”

氣氛驟冷。

燕歸拉拉女兒低聲道:“葬禮就來爭產,還真是沉不住氣。”

不是沉不住氣,而是故意挑釁。沙律師明擺著是隻出頭鳥,但他搬出董事會,遲太要拔他身上的毛,就是和董事會那些家夥正麵開戰,那才是真正的戰爭。而且,這樣的場合,即便言語上占了上鋒,遲太也是顏麵盡失。總之,葬禮上唱這麼一出,於遲太,百害無一利。

南夢回掃了一圈靈堂,果不其然沒有遲笙與遲允諾的身影。她可以肯定,那兩位現下一定是在媒體那邊“孝順”呢。

遲太說得沒錯,確實是太迫不及待了。

欺人太甚。南夢回偏頭附在母親耳邊,“後麵就看你了。”也不管母親是否領悟,說完她已經身子一軟倒了下去。

然後,驚慌失措的女高音即時響起:“夢回你怎麼了,夢回,夢回你別嚇媽媽,夢回——”

眾人循聲望去,全場的注意力隨即轉移,包括始終一言不發跪在爺爺靈前的遲晚年,以及前一刻還針鋒相對的遲太和沙律師。

很快地,工作人員把暈倒的南夢回送到休息室。

遲太過來時,燕歸還在哭天搶地。她靜然而立,目光的落點是南夢回眨動的睫毛,片刻,“姑娘可以起來了。”

燕歸的哭聲乍然而止。

南夢回睜開眼坐起身,撫平裙角的褶皺才開口:“讓遲太見笑了。”

穀素錦打量她一番,又看了眼燕歸,“恕我眼拙,兩位是……”

“我們這種小門小戶怎麼入得遲太的眼。”燕歸立馬熱絡的回答,“我老公是南山集團的董事長,這是小女南夢回。”

穀素錦沒在她妝容精致的麵孔上找到絲毫哭過的痕跡,可剛剛她的表現,估計沒人不相信她哭得很傷心。

演技真是不錯。

“原來是南夫人,南小姐。謝謝二位替老朽解圍,他日若有我能幫忙的地方,二位不必客氣,盡管開口。”穀素錦抬眼看向南夢回,帶著一絲說不清的探究,頓一下才道:“我一向不欠別人人情。”

我也從不無緣無故做無謂的犧牲。南夢回為得到她這一句人情承諾,覺得這場葬禮來的十分超值。於是,她不客氣的點頭,“謝謝遲太。”

“應該的。”穀素錦說罷,招手叫遲晚成過來,吩咐:“你跟忠叔去墓園送你爺爺最後一程。”

“好。”遲晚成點頭,側頭對南夢回微微頷首。

視線相接,南夢回隻覺得他眼神清湛,而那緩緩地一轉身,盡顯恣態從容。一時間,南夢回無法把近在咫尺的遲晚成和那個鬧場的醉鬼聯係在一起。

而她遲了幾許才收回的目光,堪堪落入穀素錦眼裏。

下葬儀式,穀素錦沒有出現。

幾十年的夫妻,她站在室內透過玻璃目送丈夫最後一程。陰沉的天,烏雲壓地,蕭索的墓園更顯陰沉、冷清。

忽地,一道閃電在新落成的墓碑上空劈過,像是尖利的指甲生生撕裂天際。雨勢漸大。

穀素錦閉上眼。歲月在她臉上留下的痕跡此時更多了幾分滄桑與無奈。

不知過了多久,站得腿都失去了知覺,休息室的門終於被推開。腳步聲漸近,當肩膀被一隻有力的胳膊摟住了,穀素錦聽見遲晚成說:“奶奶,我們回去吧。”

穀素錦輕微的歎口氣,像是最後告別一樣又看了眼那座新墳後拉住他的手,輕輕道:“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