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話說得慷慨激昂,帳中諸將都陷入了沉默之中,都是熱血男兒,戰場上廝殺慣了的,如何不了解戰爭的殘酷?便是郭長河,雖不得大將軍歡心,倒也確然是個漢子。即便那幾個鐵了心跟隨嚴釗的,本想出言嘲諷,卻懾於大帳內凝重的氣氛,張了幾下嘴後又訕訕然閉上。

嚴釗冷眼旁觀眾人,最後視線定在陳毓身上,神情愈發冷冽。

再沒想到一個小小的縣令罷了,手裏竟還有這麼諸多底牌。到這會兒那裏看不出來,便是堂堂知府鄧斌,竟也唯這小子馬首是瞻。甚而連身邊的錦衣衛都能收服。自己果然小瞧了他。

隻越是如此,嚴釗心頭的殺意越濃——

所謂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這樣危險的人物,決不能讓他有活著走出自己營帳的機會。至於鄧斌及這些錦衣衛,也隻好跟著陪葬了。

有了決斷,嚴釗衝楊興一擺手:

“不是我不相信你的話,隻是出兵之事,茲事體大。好在派出去的斥候這會兒也該回來了。”

口中說著,瞧向站在左手第一位的一員將領:

“孫虎,你去看一下,若然斥候回返,立即帶來大帳見我。”

那孫虎目光閃爍了下,便即領命而出。

等了大約盞茶功夫,幾個斥候打扮的人便魚貫而入:

“卑職等見過將軍。卑職等奉命前往東泰邊境打探,並未發現東泰人有何異動。”

“你胡說!”楊興騰的一聲就站了起來,上前一步劈手揪住那人衣襟,紅著眼睛道,“你真的去了邊境嗎?那裏屍橫遍野,就不信你們看不到。爾等身為大周斥候,卻如此謊報軍情,就不怕千夫所指,成為大周的罪人嗎?”

“住嘴!”卻被嚴釗厲聲喝止,“你說我的斥候謊報軍情,我瞧著,你才是謊報軍情的那一個吧?東泰大周本就是友好之邦,焉能因爾等之間小的齟齬就橫生事端?到了眼下,竟還敢狡辯,識時務些就從實招來,不然,別怪本將軍軍法處置。”

“你——”沒想到嚴釗竟然如此說,楊興頓時氣結,還沒反應過來,早有兩名將領飛身上前,虎視眈眈瞧著楊興,一副隻要嚴釗一聲令下,就會拿人的模樣。

鄧斌唬的登時出了一身的冷汗,暗道一聲“苦也”——

到了這個時候,鄧斌豈能不明白,嚴釗表現太過怪異,要說這裏沒有貓膩是根本不可能的。隻是這人怎麼如此大膽?竟敢拿軍國大事為兒戲?

況且這裏可是軍營,不說陳毓同自己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即便拚死衝出大帳,外麵可有嚴釗萬千雄兵,真是嚴釗一聲令下,說不得這條命就要丟在這裏。

隻朝廷既讓自己牧收一方,怎麼也不能眼睜睜的瞧著東峨州毀於一旦。自己死了還則罷了,真是僥幸活下去,必定會身敗名裂,成為千古罪人。

好在眼下也並不是全無依仗,陳大人有聖命在身,說不得還有其他依仗。

這個時候必當做出抉擇,鄧斌不過稍一思量,就做出了抉擇,站起身形昂然道:

“嚴將軍切莫如此,事實到底如何尚未可知,不然咱們就同嚴將軍一道前往東泰邊境,以查真偽。”

“鄧斌!”嚴釗霍的轉過頭來,語氣裏是絲毫不加掩飾的冰冷,“你的意思是,本將軍在說謊了?還是說,這本就是你們商量好的?”

一個“的”字落音,立時有幾個將領手按劍柄圍了過來,虎視眈眈的瞧著鄧斌並陳毓幾人。

“嚴釗你——”鄧斌大驚失色,腿都有些發軟。

“我,我怎麼樣?”嚴釗卻是冷笑一聲,“倒是我看錯了鄧知府你,還以為你是一個有血性的文人,卻不料竟會貪圖國公府的富貴,如此構陷於我。你和陳毓生事在前,又故意挑釁東泰人在後,以致開啟兩國邊釁,如此大罪,當真是萬死不足惜!可惜有本大將軍在,你們的陰謀注定不肯能成功!”

“你血口噴人!”萬沒想到不過短短一個呼吸間,嚴釗就給自己和陳毓鉤織好了罪名,鄧斌已是方寸大亂,求救似的瞧向陳毓,“大人——”

“大人?”嚴釗愣了下,這鄧斌嚇傻了吧,不然,怎麼稱陳毓那麼一個毛頭小子為大人?

還沒反應過來,就聽陳毓慢聲道:“果然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嚴釗,有一句古語叫與虎謀皮,你當真以為,放了東泰人入關,就可以成就你和你主子的所謂大業?為了一己之私,令得天下百姓生靈塗炭,即便以後能夠身居高位,半夜醒來,可能心安?而且,你當真以為,在這東峨州,就沒有人能治得住你嗎?”

口中說著,一振衣袖,甩掉外衣,露出裏麵的黃馬褂,又掏出懷中金牌,高高舉起:

“嚴釗,有本欽差在,還容不得你放肆!”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