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花三月,繁春似錦。
地處江南的林州城正是一年中最美的季節。
正午時分,一輛普普通通的青布馬車晃晃悠悠的進了林州城。
趕車的是個五十多歲的老者,嘴裏還咿咿呀呀的哼著不知名的小調,瞧著真是悠閑的緊。
隻不經意間會有一縷精光在眼底閃過。
馬車走了一會兒,正好瞧見前麵不遠處一間頗有些古意的茶樓,當下勒住馬頭,探身對車中的人道:
“前麵有個茶館,爺可要下來喝口茶,用些點心?”
馬車裏的人“嗯”了一聲,車夫麻利的從馬車上下來,又殷勤的幫著打開車簾,一個三十多歲麵有病容的男子邁步從車上下來,看了眼麵前的茶樓,摸出手絹捂著嘴巴咳嗽了聲,便又把手絹塞回去。
眼尖的馬夫卻是一眼瞧見手絹上的暗紅色,神情不免有些難看——
爺的病好像又重了呢。
卻是歎了一口氣,憑爺的身份,想要什麼樣的神醫而不可得?可偏是,這世上卻是沒有哪一種藥是可以治心病的。
因剛過了飯時,茶館裏明顯有些冷清。那小二本來正昏昏欲睡,瞧見進來的這對主仆,忙不迭起身:
“哎喲,老客來了,快請樓上雅間——”
車夫似笑非笑的瞧了一眼小二——天下間的店小二全都是精乖的,明明自己和爺是第一次來林州,到他們嘴裏,還就成雅客了。
卻也並不點破,主仆兩人盡管往樓上雅間而去。
剛上了二樓,卻是差點兒跟一個惡形惡狀的男子撞到一起。
“怎麼走路的,沒長眼睛嗎!”
那男子果然不是善茬,看主仆兩人穿戴也就一般,眼一橫就罵了起來。
虧得店小二忙在旁邊打圓場:
“哎呀,這不是趙爺嗎?怎麼,又來等您那相好的了?嘖嘖嘖,趙爺可真是個有豔福的——”
這位趙爺名叫趙昌,這幾年來,每隔一月就會來照顧一下茶樓的生意,更奇怪的是每次他一來,過不得多久,便會有一個戴著麵紗的姑娘過來尋他。
雖然沒有人見過那女子的真容,可但看那身段,我的娘唉,定然是個大美人兒。
那趙昌明顯心情正好,罵罵咧咧的嘟噥了句什麼,就拐進了右手邊第一個雅間。
主仆兩人雖是被人辱罵,神情倒是絲毫沒變,隻趙昌剛要進門,卻忽然覺得背後有些發冷,忙回頭去看,卻是連個鬼影都沒見著,隻得進了房間。
好在並沒有久等,約莫盞茶時間,房間外便響起一陣輕盈的腳步聲。
趙昌一下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極為殷勤的拉開門,探手就想去拉外麵的粉衣女子,卻被女子一下躲開,閃身進了房間。
而正對著女子的房間,車夫也收回視線——
這個混賬王八蛋,膽敢辱罵自家爺,可真是作死。雖然爺到了林州的事不想張揚,自己也照樣有法子讓那小子吃苦頭——
最近十天內,這小子就別想好過。
趙昌卻是渾然不覺,瞧見女子冷若冰霜的模樣,不由大為不爽,隻是銀兩還沒到手,就先忍耐會兒吧。
當下隨手從袖筒裏扔出一疊文章:
“陳毓那小子寫得文章,你拿去吧。”
自進的門來,一直一語不發的女子終於有些動容,極快的把一個鼓鼓囊囊的荷包扔了過去,又很是小心的撿起那疊紙,那模樣,仿佛抱在懷裏的是無價的珍寶一般。
趙昌猴急的打開荷包,瞧見裏麵的散碎銀兩,臉色就有些難看:
“怎麼這麼少?”
女子已是把那疊紙拿起,珍而重之的收好,起身就要離開,卻被趙昌一下抓住手:
“錢不夠,肉來償,來來來,陪大爺鬆快鬆快,少的那些錢,爺就不跟你計較了——”
女子卻好像被什麼毒物給蟄了一下般,狠狠的甩開趙昌:
“別碰我!”
趙昌被推得一踉蹌,頓時惱羞成怒,竟是不管不顧的就要撲過去:
“個千人騎萬人睡的賤人!爺麵前裝什麼清高!過——”
下一刻卻是“哎喲”一聲,整個人撲倒在茶桌上,剛沏好的茶水一下被撞翻,好巧不巧,對著男子的襠部澆了下去。
趙昌疼的“嗷”的一下蹦了起來,聲音都直了。
“好好對待秀姐兒和毓哥兒,不然,下次一文錢都沒有。”
女子抖著嗓子丟下一句話,也不理痛的滿地打滾的趙昌,匆匆拉開門就往外走。
一直關注著這房間動靜的車夫臉上露出一個得逞的笑容,想了想又竄到臨街的窗戶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