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問的沒頭沒腦,不獨陳正德和陳清文,便是陳清和也有些愣住了。
陳毓也不說話,隻默默解開衣衫——畢竟一直在家裏嬌生慣養,被拍花子的擄走之後不久,陳毓就得了病,小孩子嗎,驟然不見親人,又害病,自然會哭鬧不止,可惜卻沒有人心疼,不是被掐就是被擰,更甚者還會招來毒打……
這段時間的流離,陳毓小小的身子骨早已是骨瘦如柴,也因此,更顯得那大大小小的青紫痕跡觸目驚心,直到最後脫下鞋子,解開繃帶,露出血肉模糊的一雙腳……
陳正德再次老淚縱橫,旁邊的陳清文臉色蒼白的捂住胸口:
“畜生,這些畜生——”
陳清和隻覺喉嚨好像被人扼住,怎麼也喘不過氣來的感覺——緊緊攥著拳頭,眼睛中除了森然的殺意還有無邊的冰冷——
兒子自小聰明,又知道這會兒大家正心疼他,故意裸露出傷痕定然不是為了刻意讓親人愧疚。
難不成,那擄走了毓兒,又對他百般虐待的人,竟然和房間裏的人有關?
不會是爹,不會是清文,那麼,就隻能是,趙氏!
趙氏這會兒也有些呆了,隱隱覺得有些不對——
若真是苦肉計,陳毓這臭小子也折騰的太慘了吧?陳清和素日裏如何疼愛兒子,自己也是瞧在眼裏的,必不肯這麼下死手折騰——難不成,是李靜文一個人的主意?
可繼子這是什麼眼神,好像是自己害了他兒子一般!
有心想罵,陳清和的眼神委實太過嚇人,趙氏不自覺往後縮了一下:
“你這麼,看我,看我做什麼?是李靜文,都是李靜文那個婊子折騰出來的——”
還要再說,卻被陳清和斷喝一聲:
“閉嘴!”
——平日裏再如何厭惡趙氏的為人,可畢竟是繼母,便是看在弟弟的麵子上,陳清和也會給趙氏一份體麵,這般當眾嗬斥當真是破天荒頭一遭。
一向強勢慣了的,趙氏哪裏受得了這般?“嗷”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好你個陳清和,你這是鐵了心要遂了那個婊子的願——”
話還未說完,本來靜靜站著的陳毓忽然上前一步,死死瞪著趙氏:
“再敢罵我姨母,我就殺了你——”
如果擔了惡名才能最終攆走這個女人,那就自己來做這個惡人吧。
轉頭含淚瞧著陳正德:
“祖父和叔叔不是想知道是誰把我給弄走賣了嗎?就是趙昌!我親耳聽見趙昌說的……他和趙秀芝商量的……要把我賣了……”
又無比仇恨的對趙氏道:
“你也知道的對不對?是你們偷了姨母的首飾,還偷了家裏的錢,是你們三個做的!卻要誣賴到姨母頭上!你不是說最疼我嗎?最疼我,又為什麼要把我賣了?為什麼要把我賣了?”
陳正德宛如雷擊,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至於旁邊的陳清文則一下跌坐在地,愣愣的瞧著趙氏——
竟然是娘和表姐表哥他們,把自己的侄子、陳家唯一的孫子給賣了?!
沒想到這麼個黃口小兒都敢欺負自己,更可氣的是陳正德和兒子陳清文瞧著自己的那是什麼眼神啊!分明就是相信了的模樣!趙氏真是被氣得昏了頭,抬手一下推開陳毓:
“小王八羔子,連祖母都敢打,可真是反了你了——”
陳毓一個踉蹌,一下跌坐在地,陳清和忙上前一步,把兒子抱在懷裏。卻不防陳毓一下紮在陳清和懷裏放聲大哭起來:
“爹,爹,那個壞女人,那個壞女人——”
卻是一口氣上不來,就厥了過去。
陳清和驚得顧不得理趙氏,抱起陳毓就往外跑。
跑的太急了,甚至還撞了陳正德一下。
陳正德悚然回神,呆呆地瞧著踉踉蹌蹌抱著陳毓衝出去的兒子——陳毓淚眼狼藉的模樣逐漸和幼時那個剛剛失了親娘無助的揪著自己衣襟的小清和重合在一起——
先是兒子,然後又是孫子,趙氏,分明是想毀了兒子一家啊!
趙氏簡直氣蒙了,捶著床又哭又叫的發作起來:
“陳正德,你個殺千刀的,就這麼瞧著你兒子孫子欺負我?我上一輩子這是做了什麼孽啊,都快被人打死了,也沒有一個人幫我出頭!誰有我這麼苦命啊,嫁了這麼個廢物男人,這日子沒法過了,陳正德,你真是個男人就把我休了算了……”
“好。”一個突兀的聲音忽然響起。
趙氏正哭的帶勁,猛不丁聽到這個聲音,頓時噎了一下,下意識的抹了把臉,呆呆的瞧著陳正德:
“你說,啥——”
卻不防陳正德伸出手,紅著眼睛哆嗦著一下掐住趙氏的脖子:
“你這個毒婦,你這個毒婦,我要,休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