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露中宵,我來到城下,伯德靜靜地守在那兒。

我知道,他一直在那兒。

我坐在伯德身邊,看著月光下他的側顏。堅毅冷硬,大理石般的側顏。

沒人會知道的,沒人會知道我卑微的喜歡他。

他第一次出現是我還未成為領主時,那時候我吃不飽穿不暖。可是母親告訴我,我的父親是個貴族。嗬嗬,這真是是一個笑話。貴族的孩子居然如此卑微地活著!我難道不應該像城堡裏那些人一樣錦衣玉食嗎,為什麼要我受這種苦!

「你叫勞斯嗎?」第一次看見伯德時,是在我在垃圾桶撿食物的時候。我的母親因為過度操勞昏倒在床上,對了,忘記說了,我的母親為了養活我,每天晚上都帶男人回家,雖然沒一張我認識的,但是我卻記得母親疲乏的眼神,我的母親本該被人好好的養在家中什麼都不用做,現在卻因為養活自己做著這種事……我……

所以當眼前的男人問我那個問題的時候我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條件發射性的回答了句「嗯」。

「帶我去見你的母親吧。」又是母親以前的男人嘛?但是不像他身上那股莫名的親切感是從哪裏來的?

那個男人見到了我的母親,母親已經病得不成人樣了,我們沒有錢,我無法醫治母親隻能看著她一天一天消瘦下去,直到母親臨終前的最後一天,她把我叫到了窗前告訴我要聽那個男人的話。我問母親那人是我的父親嗎?母親沒有回答完就過世了。我將母親下了葬,我不容許那個可能是我父親的人觸碰她,我高貴的母親都是因為他才會淪為這樣的。

但是我聽從了母親的遺言,跟著他不斷旅行,我不斷的給他找麻煩,但是他從不罵我,我討厭這種感受,為什麼不罵我呢,我明明這麼討厭!我開始變本加厲,但是他反而對我更好了,蠢男人,早知道這樣為什麼要拋棄母親呢?

有一天我來到了我現在的領土,那個男人告訴我,這是我的家,我問他不也是你的嗎。那個男人笑著對我說不是。他帶我見了我所謂的名義上的父親,然後滴血認親,我擁有貴族的血統毋庸置疑,可是那個男人竟然不是我的父親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我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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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男人在我身邊呆了很多年,從不罵我從不打我,教我讀書教我劍術

他一直陪著我,從我還是個在垃圾堆裏找食物的孩子開始,他陪著我走到我登上現在的位置,成為一方的領主,十年過去了,他陪在我身邊,我覺得我好像慢慢開始喜歡他了,但我根本不知道他是不是喜歡我。他的心思就如同山間的輕嵐,捉摸不定,渺不可知。

於是,我故意在他麵前找人上床,他從沒有阻止我,甚至我這次找了一隻不該惹的吸血鬼,他也笑著幫我解決了。我惶然無助,甚至在他麵前侮辱他,我隻是想他在乎一下我,生一下我的氣,但是他沒有,我好失望。

月光下的他,寂寂無聲,似乎是睡著了。我伸手撥開他的亂發,呼吸的韻律紊亂又微茫。我從沒有想過他會這麼虛弱,一點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我好害怕。

我輕輕伏在他的胸膛上,聽著他的呼吸。若是時間永遠停止就好了,這樣我就可以永遠擁有他,不必在他麵前偽裝自己的感情。

不過一切都快要結束了啊。當那個叫樞的男人,殺進城裏的時候,當那個叫紀乃的瘋子,不要命的和他戰鬥的時候我就後悔了,當初不應該那麼做的,當初不惹那隻吸血鬼,也許我還能像這樣多看他幾眼。

第二天的清晨,當那個叫樞的男人衝進宮殿,用劍指向我的時候,我閉上眼睛,等待著死亡的到來。我一點都不怕,隻希望來世,我還能見到他。

但是過了很久,我仍未感到臆想中的那種疼痛。我睜開眼,那個男人擋在我身前,他半身浴血,一劍透過了他心髒。

他倒在我的懷中,眼神是如此的溫柔。他的手撫上我的眉,似是眷戀似是流連:「好好活下去吧。」

我的手顫唞著想要回握住他在我臉上的手,他的手卻已靜靜滑落。

我的淚水破碎在他的臉上,他的軀體似乎不堪重負一般,委頓成了塵土。

滿殿的晨光明澈而通透,將一切照耀地纖毫畢現。

原來,他是那麼愛我。

小時候我問過他,人死了會怎麼樣?他說好人會上天堂 ,壞人會下地獄。他說我一定會到天堂和媽媽團聚的。但是現在,他卻成為了塵土。

「原來和我們一樣是吸血鬼啊……」之前和他拚殺了很久的女人震驚地說道。

「竟然有不顧戒律,弑殺同類的吸血鬼。」那個叫樞的男人如是說道。

對呀,他是吸血鬼,自己竟然沒有注意到,他在我身邊十多年,卻未老半分,我一直以為是有秘術駐顏,到現在我才知道那是我的無知。我一直他對吸血鬼的敏銳是神的恩惠,卻未曾想到這是他一生的詛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