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葶藶想笑,卻又笑不出來。她抬手,抹去江聘眼角處的淚,再輕輕牽住他的手。冰涼的,被泡得有些皺,卻依舊厚實,給她最好的安全感。
她怕他會疼,用的力道很輕。可即便隻是拉住指尖,就足夠了。
足夠幸福。尤其在經曆了這樣痛苦的離別後,就更加會珍惜。
江聘側頭,晃晃手臂,“葶寶,咱們回家吧。”
“好…”這聲音太好聽,這話語太動聽,鶴葶藶鼻尖酸了酸,抬臉揚著笑答他。“今個太晚了,明個我給你做好吃的。栗子餅好不好?”
“好…”這次,鼻酸的換成了他。
辛苦了那麼久,拚搏了那麼久。到頭來,勝利的號角也比不過那兩個看似輕飄飄的字,回家。
是啊,不就是為了,有個安穩的家嗎?
不要轟轟烈烈,最盼細水長流。
在你疲憊的時候,心酸的時候,有個人站出來,一個抱抱就能給你無限的溫暖。從她口中說出的每一句話,都讓人覺得甜蜜。這該多好。
她說:我給你做栗子餅吧?
你答:好。
人生,便就足夠幸福了啊。
回去的時候,江聘怕他的姑娘體弱,沾水了著涼會生病,便就讓她跨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駕著她往對岸去走。
冰已經在來時被清得幹淨了,他便就空出手來,握著她的腳,放在胸前。
鶴葶藶安靜地坐在他的肩上,解開外衣的扣子,護住他的頭。河水有多涼,她感受得到。江聘身體不時的顫抖,她也感受得到。
心疼,心酸,舍不得。可她也知道,現在她能做的最好的,便就是乖順地配合他,讓他少受一些累。
到了這個地段,河麵窄多了,也不算太深。江聘個子高,站在河底,水堪堪末過他的胸口。旁邊有許多的士兵也下了水,護在他身邊幫扶著。
可即便如此,每一步都還是走得分外艱難。
他的臉頰太冰了,鶴葶藶就往手心裏呼上一口熱氣,再放在他的臉上給他捂著。
江聘喘著粗氣,卻還是在笑,低聲誇讚她,“我們家的葶寶啊,最暖了。”
士兵們也笑起來,善意地哄笑著,說主將又在炫耀了。都是些年紀輕輕的小夥子,笑起來的聲音爽朗,趁得夜色都溫暖了許多。
他們七嘴八舌地說著,說她不見的時候,主將有多急。臉色冰得嚇人,一個時辰而已,便就起了滿嘴的水泡。他一句話也不說,就那麼一存一寸地親自去找。
連冬眠未醒的蛇都抓出了三條,可就是找不見她。主將眼中含著淚,仰著頭強忍著沒落下,可誰都看得出來,他心裏在滴血。
從來都是無所畏懼的將軍,戰場上刀光劍雨都麵不改色。可卻在傍晚的時候,背著夕陽,蹲在灰燼中,把頭埋進膝裏,默默地哭。
江聘平日裏和士兵都是好相處的樣子,說說笑笑的,從不擺架子。這些大小夥子們高興得不行,嘴就快了起來,江聘訓斥了幾句,卻也沒人聽他的。
鶴葶藶緊緊抱著他,安撫地拍他的肩,靜靜地聽著,淺淺地笑。
可是還好,他沒有放棄。再怎麼樣的艱險,再怎麼樣的希望渺茫,都不肯放棄。
所以,來日仍舊可期。
河岸已經不遠了,能看見瞿景激動的臉,數不清的火把把黑夜映得如同白晝。所有人都在歡呼著,像是那日她去達城時一樣,熱鬧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