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信他的姑娘會離開他。一聲不響的,就那麼走了。
她心那麼軟,不會這樣的。江聘閉了閉眼,再睜開,眨去裏麵的幹澀。
有人過來,彎身喚他,“將軍。”
江聘擰眉,“說。”
這聲音沙啞又幹澀,像是老舊的木樓梯被踩上,聽得有些滲人。
“我們搜查了營地,發現了…”那人停了下,躊躇著,還是繼續說了下去,“一百零一具屍體。”
一百零一…意味著什麼?
江聘猛地側頭看他,雙眸赤紅,“再敢跟小爺講這些狗屁東西,信不信小爺立時斬了你!”
所有人都被他嚇住,瞿景皺皺眉,抬步走過來,眼中有淚。他哽咽了下,低聲喚他,“哥,是真的。我數過…”
“牽匹馬來。”江聘抬手打斷瞿景,示意不想再聽。他往河邊去走,拳頭在身側攥得緊緊,“我自己去找。”
“哥,你…”瞿景愣了下,追上去攔他,“你去哪裏找?”
“我自己的妻子,我最了解。”江聘一把推開他,翻身上馬,“我知道她該在哪裏…我肯定知道。”
他必須得去,要不然,他的葶寶該多冷。
那個嬌氣包,定是又會哭鼻子。不過哭起來也好看,嚶嚶嚶的,一邊掉眼淚一邊絮絮叨叨地罵他,聲音好聽得不行。就是…太讓人心疼了。
這次找到她,得怎麼哄才能讓她少哭一會呢?
江聘駕著馬往河的下遊飛馳,夜風冷冷地吹過,把他凍得清醒了些。可心裏還是亂糟糟的,耳邊全是她一聲聲叫他的聲音,阿聘…阿聘…
“駕!”他舔了舔幹燥的唇,流了血,有些刺痛。馬更快地飛奔而去,順著蜿蜒的河道一路向下。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周圍黑漆漆的,隻有河水那裏有點點微弱的光。河麵越發狹窄了,隻剩下了三丈寬。江聘勒緊了韁繩,慢慢讓馬停下來。
也不知為什麼,心瞬間跳如擂鼓。他緩緩下馬,走到河邊,朝著對麵望過去。
什麼也看不見。可江聘的心中還是有一種感覺,就在這裏了。
那種呼吸突然急促的感覺,腦子莫名的興奮…就在這裏了。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隻是好像有個聲音告訴他,他的姑娘在不遠處等著他。等他去接。
不遠處,瞿景騎著馬帶人趕到,看著站在河邊的江聘顯然吃了一驚。他下去,拽住想要踏上冰麵的江聘,有些急,“哥,你這是做什麼?”
“找她啊。”江聘有些煩躁,他伸出腳踩上薄冰,哢嚓一聲,便就碎了。
“哥,太危險了,你別這樣。”瞿景快要急哭了,他死命地拽著江聘的袖子,往後扯他,“我去找,我去找嫂子。你別衝動,快回來。”
他的力道太大,語氣急迫,江聘懵了一下,忽的緩回神來,有些想笑。“你以為我要跳河?”
瞿景呆住,囁嚅了兩下嘴唇,還沒說話便又被打斷,“你放心,我不能死。孩子還那麼小,我怎麼也得把他倆拉扯大啊。”
江聘把圍著他的人都推開,重重用腳踏破冰麵,“而且,你嫂子她肯定還活著。”
“不管她是生是死,我必須得去找。”他把鎧甲脫下來,展了展臂,看向瞿景,“我是她的丈夫,這是我的責任。愛的責任。”
瞿景瞧著他,輕輕點頭,忽的又想起了些什麼,有些急,“我剛才突然想起來,靠近營地那裏的冰麵有些地方是破的。這是不是說明,嫂子可能是踩著冰去了河的那邊?”
“我也是這樣想,所以我要去對麵看一看才會放心。”江聘脫掉鞋襪,赤著腳踩在河邊的濕地上,低聲回他,“她肯定會順著河流往下走,那邊叢林茂密,按她的腳力,估計也就到這附近了。”
“哥,我陪你一起去。”瞿景有些激動,他急匆匆地褪去衣物,想要往那邊走。
“你別去,她哭起來該不好意思了。”江聘擺擺手,撲通一聲跳進河裏,“再說了,你受不住。”
河水陰寒刺骨,下一刻就凍得他臉色刷白。江聘潛進去,用手撥開碎冰,飛快地往前劃著。他的頭發濕黏黏的,覆在額上,很狼狽。
瞿景蹲下來,摸了摸河水,倒吸了口涼氣。
他聽見了江聘說的最後一句話,很小聲的,“那是我的姑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