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二從旁邊的營帳出來,嘴裏的叫罵聲更大,看得出來心情有些糟糕。
“嗤。也不知躲到哪裏去了,娘的。”他手裏拿著短劍,一邊說一邊往布料上劃著,“這個,來人看看這個帳篷。”
刺啦一聲,身後黃色的帆布被割除了一道長長的口子。陽光從裂縫裏穿透過來,在地上形成了道細長的線。
他們來了。
“夫人,門口備了馬。您待會騎上,一路往河邊走。冒次險吧,這是逃出生天的唯一路徑了。”徐軻把腰間的劍解下來握在手上,衝她施了一禮。“屬下定全力抵擋,為您爭取時間。”
鶴葶藶哽咽了一聲,開口承諾,“若是我活著,定會將你的父母奉為至親,養老送終。”
“將軍是好將軍,夫人是好夫人。徐軻能遇見您們,三生有幸。”
這是他們之間,最後的一次對話。
阮二的聲音已經到了門口,徐軻笑了下,揮舞獨臂用劍將門簾斬落。光線一下子衝進來,能看見空中飄舞著的細微的塵。
有三個人站在門口,見著他俱是一驚。隨後便就聽著阮二囂張的笑聲,“喲,都在呢。果真是來私會了…”
話音未落,劍便就落下。眨眼間,人頭落地。
血濺在鶴葶藶的臉上,溫熱。她來不及回頭再看身後一眼,全力跑出去,再用手上的斷劍隔斷拴著馬的粗繩,揚鞭駕馬。
馬通人性,絲毫沒拖她的後腿。一聲昂叫後便就載著她如離弦的箭一般飛馳了出去,風極速地刮過她的臉,有些疼。
身後的聲音都已經遠遠地被拋下,鶴葶藶想哭,卻哭不出來。她也不能哭,沒時間了,每一個呼吸間,都是生與死的距離。
有人騎著馬跟上來,鞭子的破空聲極為淩厲,聽得人心驚。
這說明…徐軻已經不在了吧。
鶴葶藶抖著唇,再次揚了鞭子。一人一馬,身後留下草葉灰塵無數。
她從沒跑得這樣快過,以前江聘陪著她,也是騎馬,卻隻是晃悠悠地轉幾圈,為的是逗她高興。現在,卻是為了逃命。
她被晃得受不了,幾次要跌下來,隻能咬著牙攥緊韁繩,盡力俯身貼向馬背。手被磨得出了血,被斷劍割破的傷口還隱隱作痛,大腿可能也早就血肉模糊…
可是…不能停。
前麵就是那條河。鶴葶藶記得冰最厚的位置,心下一緊,毫未減速地衝過去。
到底是春天,冰怎麼可能經得住一人一馬全速通過。幾乎是馬每跑一步,底下的冰就會裂遠一丈。嘁哩喀喳的聲音像是踩在屍骨上的響聲,聲聲奪命。
馬的腳下打滑,卻也未停。身後的冰好像完全碎了,那些追她的人和馬落進河水裏,響聲巨大。
撲通。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好像就那麼一會兒,卻也像是過了一輩子。當她再次踏上地麵的時候,回望,身後已是了無蹤影。
那塊最後支撐著她過來的冰也瓦解了,流動的河水悠悠蕩蕩。她瞧過去的時候,正好有條魚跳出來,金紅色的,很漂亮。
鶴葶藶不敢耽擱,轉身進入茂林之中,可是下一瞬卻是下意識地回頭。
對麵的營寨忽的燃起了熊熊大火,借著風勢,沒一會便就點燃了整個駐地。
火紅的,舔舐著天空。
淚實在是忍不住了,鶴葶藶咬著唇,扶住旁邊一顆細細的樹,彎下腰哭出聲。
阿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