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十七(2 / 2)

羊奶的上麵飄著一層香香的奶皮兒。鶴葶藶喜歡那個,就用筷子把皮兒劃了兩半,給江聘一半,剩下的自己吃。

有人會過來給江聘敬酒。他也大方,無論多烈的酒都是來者不拒,還和人家比比劃劃地劃拳。

輸了就悶頭喝,贏了就特別囂張地指著人家大笑。

以前在上京的時候,江聘還是個禮教很好的公子。現在可好,都不愛用杯子了,就對著壇子猛飲。吃肉的時候,像個野猴子似的用手捧著啃。

和一群大漠上生長的那些達城漢子在一起,沒有一絲的格格不入。

鶴葶藶看不過眼,趁著沒人在的時候湊到他耳邊罵他糙。說他學的那些禮儀規矩都被吃到了肚子裏去。

江聘裝作沒聽清,偏頭問她說什麼。

他是個千杯不醉的厲害人物,喝了這樣多,還是清醒非常。隻是眼睛更加亮了,裏麵像是盛了汪水,黑黝黝的。

專注盯著你的時候,看得人心尖兒一顫。

“我說你不要再喝下去了。”鶴葶藶無奈,拿了帕子去給他擦酒漬,“會傷身的。”

江聘配合地把頭湊過去,在她擦完的時候,用袖子擋著親了下她的臉。

親了還不夠,還要覆在姑娘的耳邊低低地笑,把氣息都噴灑在她的頸間。

周圍還喧嘩著,二人之間卻是那樣的安靜。就像是被王母娘娘圍著他們畫了一個圈兒,獨成了一個小世界。

鶴葶藶瞬間就紅了臉,軟綿綿地推開他,含羞帶怒地嗔。

江聘假裝被推倒了,躺在草地上哼呀呀地叫,被姑娘踹也不肯起來。有人問將軍怎麼了,他就嘻嘻哈哈地坐直身,說我在和我們家姑娘玩兒呢。

誰稀得跟你玩兒?不正經。鶴葶藶撇撇唇,扭過臉不去看他。

江聘還是有一點醉了,後上頭的酒勁兒,很足。他有些暈,又自知惹了人家不高興,不敢上前去討黴頭。就盤腿坐在地上,看著他家姑娘的側顏發呆。

她真好看啊。生了氣的樣子也好看。

不過再有人來敬酒,江聘卻是不接了。

他捂著額裝作很頭疼地樣子,看向坐在一旁抱著碗喝奶的妻子,有些委屈,“不能再敬了,我家姑娘嫌我喝多了酒,有些不歡喜。”

“沒有不歡喜。”鶴葶藶隻能歎氣,轉了頭去解釋。再朝他招招手,那個高大的漢子便就會很痛快地過來,很輕地摟住她。

“我們家葶寶最好了。”江聘揉她的頭發,笑得像三月的拂麵春風。

隻要看著他舒展的眉眼,姑娘就什麼氣都沒有了。

江聘怕草地裏有蚊子,會叮了她,就摘了好多的蘆薈葉子來,裝在小荷包裏,想起來就給她擦一擦。

他現在有點醉,眼睛都迷蒙了,可還不忘記這回事兒。拉了人家的手,非要給人家擦。

姑娘說自己來,江小爺就耍賴。說他難過,不被愛了,好傷心。

看著他氣得背過身揪草葉子的樣子,鶴葶藶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怎麼喝了酒就又變成這個幼稚的樣子了。不過卻幼稚得可愛。

到頭來,還是姑娘服了軟兒,江聘才又笑起來。很不計前嫌地又轉過身來,捧著那雙細白的小手兒,認真地塗。

他力道時輕時重的,把淡綠色的汁液弄得到處都是。鶴葶藶無奈地戳他的額,讓他輕一些,不要弄痛她。

江聘眨眨眼,有些慌。他張了張嘴,最後竟然低頭親了她的手背一口,很不好意思地喃喃,“葶寶對不起。”

蘆薈的汁兒黏著細碎的沫兒糊了他一嘴,鶴葶藶笑得直不起腰來。靠在他的身上,肩膀顫動。

江聘不明所以,低頭看她,“葶寶,你怎麼了?”

他說什麼都有些亂亂的讓人聽不清,葶寶兩個字卻是咬的極準。

姑娘不理他,他就一個人在那繼續喚。葶寶,葶寶,葶寶…

鶴葶藶被他煩得受不了,就仰了頭,笑著答了句,“唉。”

“唔…”江聘點點頭,闔上眼睛,繼續說。

“我愛你。”

“嗯?”鶴葶藶愣了瞬,回過神來又彎著眼去捶他的肩,“你不是醉了嘛?”

“嗯…醉了。”江聘又點了點頭,把眼皮兒掀了條縫,看她。

“可我還是記得我愛你啊。”

很久很久以後,鶴葶藶還是記得那個傍晚。

那一天,草的味道很香,肉和奶的味道也很香。還有,夕陽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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