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天候中間也來了段時間,跟他聊了些天。內容無非是些談些詩詞歌賦,四書五經。末了的時候,話題又不免轉回鶴葶藶的身上。
雲天候頓了頓,有些擔憂,“葶姑娘冬日裏手涼,但熱了又愛踢被子。姑爺夜裏多看看,別讓她生了病。”
江聘了然地點頭,“嶽父放心。”
卻是不該操心於這個的。江小爺每日都將他家姑娘摟的緊緊,哪兒會給寒風以可趁之機。不把她的手腳都抓得牢牢,他睡著了都會醒。
“姑爺是個好的。”雲天候撫著胡須,欣慰地笑。
江聘彎唇,“是葶葶好。”
是因為她足夠好,日天日地的江小爺才會這麼服服帖帖地收了心。
晚膳本該在倚梅院用的,但是侯夫人還在生江聘的氣。借口身子不舒服,不便招待,這頓餐飯便就順其自然地在故園用了。
鶴葶藶很高興。
桌上,她很熱情地給江聘夾了塊排骨,“調油把這道菜做的很好,我打小兒就喜歡,你也嚐嚐看。”
排骨是糖醋的,江聘不怎麼愛吃甜。但他還是一口口咬的歡喜。
他吃的是他家二姑娘小時的回憶。很香,很香。
然而,相聚的時候有多歡欣,離別的時候就有多難過。
天色漸暗,馬車停在侯府的門前的街上。月亮遙遙的,像是掛在車頂。對麵的那條小巷子裏,有野貓躥過,嗷嗚一聲。
傅姨娘站在門口,和雲天候一起送他們離開。
涼風瑟瑟。
鶴葶藶鑽在馬車裏,掀了簾子跟他們招手,“爹爹,姨娘,我們回家了。”
是啊,回家。嫁出去的女兒,就有了另一個家。
這話在理,傅姨娘卻隻覺心酸。
鶴葶藶笑著,江聘靠在她的背後,也笑,“您們放心,我定會將她照顧得好好。”
雲天候點頭,擺手讓他們離開。傅姨娘躊躇了一下,還是往前踏了一步。
她停在離車窗三步遠的地方,盯著鶴葶藶柔順的眉眼,輕聲囑咐,“葶葶回了家,要長大些。不要總是跟姑爺吵架。”
“姨娘,我什麼時候和人吵過架。”鶴葶藶往回倒在江聘的背上,捂著唇樂,“您多心了。”
江聘摟著她的腰,也跟著附和,“姨娘安心,我們好好過日子。”
嗯,和漂亮的小妻子一起,好好過日子。
馬車走起來,骨碌碌,晃悠悠。
鶴葶藶探著腦袋往後瞧,隻看到傅姨娘抬手擦淚的側影。雲天候半摟著她,低聲勸慰。
兩個人就那麼站在那裏,一直到馬車走遠得看不見。
鶴葶藶縮回脖子,揉搓了下被冷風吹得有些疼的耳朵。鼻頭忽的就酸了。
“你別哭。”江聘從後麵抱住她,用濕潤的舌尖去抿她的耳垂,“你昨晚在夢裏哭,我心疼得一夜都沒睡好。”
突如其來的溫熱讓鶴葶藶肩膀猛地一縮,連手都有些抖。
她回頭去望,正好對上他黑亮的眼睛。眉峰皺起,眸中卻溫柔得像泊寧靜的湖。
她咬咬唇,眼淚再也忍不住,倏地便就湧了出來。順著臉頰往下滑,流成道清澈的溪。
“阿聘…”她喚他,想解釋自己的失態。可嘴唇蠕動,卻是想不出該說些什麼。
“我懂得的。”江聘用手搓她的臉,直到她癢的笑起來,才又抱起她坐在自己懷裏,把自己的側臉湊過去,“你親我一下。”
“別鬧。”馬跑起來的時候,蹄子踩在地上,噠噠噠的響。阿三很安靜地坐在外麵,鶴葶藶卻還是總有種時刻被人竊聽的羞怯感,忙去推開他的臉。
“沒鬧。”她不願,江聘便偏頭,主動去親吻她的。他彎著眼睛笑,哄小孩子一樣的語氣,“乖,我以後常帶你回來,看侯爺和姨娘。”
“真的嗎?”鶴葶藶有些不信,她驚疑地看他,嘟著唇,“你不要騙我。”
“我從不騙你。”江聘摸摸她的發,又伸腳去踹馬車的門。
“公子,怎了?”門砰的一聲響,阿三一個哆嗦,差點從車上跌下去,感緊戰戰兢兢地回頭去問。
“停車。”
馬車很快停好,阿三很有眼色地拉開門。高頭大馬立在那打著響鼻,蹄子踢踢踏踏。
“我帶你去買好吃的。”江聘利落地跳下去,伸著手回頭衝鶴葶藶笑,“買甜棗幹兒吃。”
嗯…給我的寶貝甜蜜餞兒,買甜蜜餞兒。
夜色又濃了些,鶴葶藶看不清他的臉,隻能瞧到他漂亮的手。手背上一道彎彎的疤,像是初一的月亮。
她把眼淚咽到了肚子裏,又想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