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地沒有那麼多男女大防的說法,是以燕王也穩穩端坐,等蘼蕪來請安,那日朝堂上所見,蘼蕪姑娘臉上青青紫紫令人無心再細看她五官,但能讓姬元瓚帶在身邊想必再醜也有限,應該是個美人,燕王想著,宮女已經帶蘼蕪進殿來了,她低著頭,肩膀端得水平,步子小而輕盈,加之一身湖藍的衣裙,一步步走來竟有些飄然之感。
蘼蕪伏地行了大禮,口稱:“太後萬福金安,燕王萬福金安。”
燕王覺得這聲音入耳也極熨帖,就像乾安宮廊下掛的那些小百靈鳥,叫起來悅耳極了,不由得對那張臉更期待起來。
“哀家不是說不用行此大禮嗎,你這個孩子就是禮數多,來來來,到哀家這兒來。”燕太後親切和藹的好像蘼蕪是她親生的公主似的,喊來蘼蕪,燕太後又扭頭催燕王,“好了,你安也請完了,剛剛登基,事情多,且忙去吧,我和蘼蕪說說話。”
燕王隻得帶著還是沒看到這姑娘完整容貌的些許遺憾起身,步出殿門,恍然想到,太後這樣快趕他出來,難道她老人家想的好主意是和他有關?思及此,燕王有些想入非非,這姑娘有膽有識又有貌,也不是不可以……完全忘了這蘼蕪是姬元瓚的人。
燕太後上下打量一番蘼蕪,手緊拉著蘼蕪的手說道:“看氣色是好的差不多了,也別鎮日悶在房中,天氣尚好,哀家帶你到處走走,看看花花草草的舒坦舒坦。”
燕都地處偏北,雖才初秋,宮中花苑的花花草草已顯露出衰頹之象,燕太後大概也覺得沒甚好看,好容易穿過花苑走到王宮西翼,經過一座高高院牆圍起的宮殿式燕太後停下了腳步對蘼蕪說道:“上了年紀,走走就累了,找個地方借杯茶喝,碧雲,這是哪位太妃的住所?”
宮女說是蓮太妃的芙蓉宮,燕太後笑笑:“可真是巧,蘼蕪,你可知道蓮太妃?”
蘼蕪搖頭,她在宮裏才幾日,怎麼會知道這些。
“她是小九的親娘,他還沒帶你進宮來拜見過吧?”燕太後說著就命人進去通報,自己慢慢邁進高高的院門。
姬元瓚的娘?那她肯定是沒見過,不知道是怎生的模樣,一進院門隻聞到濃重的香火味,太後告訴她,蓮太妃喜靜,每日裏拜佛抄經,很是超俗的人物,蘼蕪心裏肅然起敬,在殿中坐了一會兒才見蓮太妃回來,看起來年紀並不大的蓮太妃臉上沒什麼笑模樣,好像在為什麼事情發愁,對燕太後,也是淡淡的屈膝行了禮就立在一邊,對蘼蕪連看都沒看一眼。
“不知太後鳳駕駕臨,有失遠迎,還望恕罪。”蓮太妃口氣冷淡,語氣中並無多少尊重意味。
蘼蕪開始好奇,為何蓮太妃如此托大?還有她為何看起來那樣憂傷?是因為老燕王之死嗎?還是因為自己的兒子姬元瓚沒有登上王位?
“是哀家不請自來打擾了蓮姬你的清修才是,不過,也是哀家老了,帶蘼蕪在宮裏轉了一會兒就累了,走不動才進來的,蘼蕪,快去給太妃請安。”燕太後說道。
蘼蕪規規矩矩問了安,蓮太妃這會兒才看見她一般將她打量一番問道:“這位姑娘好漂亮,不知是誰家的千金?怎麼,是燕王新納的妃子嗎?”
燕太後一笑:“神山聖水滋養起來的女子自然漂亮,就像蓮姬你一樣,若燕王有這等福氣哀家可要開心死了。”說完又囑咐蘼蕪,“蓮太妃小時候也在出雲山長大,可惜入了宮多少年沒回過故裏,人老了,都會思鄉,你以後沒事常來轉轉,跟太妃聊聊家鄉風物,況且,你是小九帶回來的,和太妃多親近親近想必他也願意的。”
“是,太後。”蘼蕪乖巧答應,一抬頭,卻見蓮太妃怔忪的看著自己。
太後又坐了坐便帶蘼蕪走了,蓮姬恭送她們回來仍舊一副失神模樣,怔怔的在殿中坐下,忽然喊來內侍:“去把姬元瓚給我叫來。”
這邊太後剛回到自己宮中,宮女便來密報芙蓉宮的動靜,燕太後舒心的笑了。
姬元瓚雖百般不樂意,仍舊在午後踏入了芙蓉宮,看到母親在殿中來回走來走去不時朝殿門口看來的動作,姬元瓚心裏有了一絲期待,難道母親開始體恤兒子在波譎雲詭的朝堂中的難處了麼?一腳邁進殿門,隻見母親匆匆迎上前來,劈頭便問:“蘼蕪姑娘是什麼來曆?”
蘼蕪?好好的,母親怎麼會突然問起她來?難道是從蘼蕪那裏聽說了一切事情?姬元瓚雖不解,仍舊按照給太子的說辭說了一遍,什麼農家女,被誤抓之類,他留意到,越說,母親的表情就越凝重,整個人陷入恍惚的狀態,連他這個親生兒子站在眼前仿佛都察覺不到了,姬元瓚倔脾氣上來,站了很久,可蓮姬隻是陷在自己不知道什麼樣的想法裏不肯回神。
仿佛一團熱火被兜頭一盆冷水潑下,姬元瓚轉身走了,內侍跟在後頭,想說什麼又找不到合適的言辭,最後隻有對著姬元瓚孤寂寥落的身影跪下磕頭:“公子慢走。”
等蓮姬終於雙目清明時,內侍討好笑著告訴她:“娘娘,九公子已經走了。”蓮姬看他一眼,毫不在意吩咐道:“我要去見太後。”
在芙蓉宮也算老人的內侍應諾,轉身的時候卻僵了笑容,九公子啊,你上輩子是做了什麼孽挑了這個娘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