茱萸沒昏多久,在巫醫給她清洗傷口的時候因為疼痛難忍就醒過來了,疼得直皺眉,蘼蕪在旁邊不時探頭看過來打聽情況,老巫醫已經用清水洗掉一塊塊的血痂,又露出傷口本來猙獰的麵目,耽擱了好幾天,傷口處除了仍舊紅腫已經有些化膿,老巫醫用手翻了翻傷口,眉頭緊鎖。
“我活不成了嗎?”茱萸疼得緊緊抓住床單,咬著牙問道。
“不過是被咬了一口,應該不會致命吧?巫醫,您倒是說話呀。”蘼蕪也急了。
老巫醫說,若是被咬了之後立即清理傷口上些消炎止血的藥再好好將養應無大礙,但這傷口顯然是沒處理過,如今已經化膿,再者狼牙有毒,毒素已進入身體,能不能治好真不好說,末了,斜眼問茱萸能否挨得住疼,如今之計,隻能將爛肉膿血刮去,若裏麵的肉還鮮紅再輔以膏方草藥也許能挽回一條命,茱萸當然連連點頭,無論受什麼苦,她要活著。
割肉很疼,很疼。
茱萸死命咬著牙不吭聲,雙手緊攥著身下的床單,渾身已被冷汗浸濕,好疼,幾天粒米未進,她連抓住床單的力氣都要沒了,蘼蕪膽小,怕見血腥,不敢湊到她身邊來,隻敢站在門口給她打氣:茱萸,挺住,快要好了哦。
老巫醫說,忍住,快好了,要抹藥膏了,可能會有點疼。
茱萸打起精神看老巫醫手裏拿著個琉璃小瓶兒,裏頭半瓶殷紅如血的藥膏,看著就怪嚇人,瓶子後,老巫醫臉上的笑怎麼看都像不懷好意,茱萸心裏隱隱生出不好的預感,這藥膏別是要命的吧?
老巫醫從瓶子裏摳出一指甲蓋的藥膏,輕輕塗在茱萸那可怖的傷口上。
茱萸眼睛瞬間睜到最大然後頭一歪一動不動了,連一直緊握的拳頭都緩緩鬆開無力的攤在床上,蘼蕪不顧害怕跑來探茱萸的鼻息,一息尚存,十分微弱,蘼蕪咽了下口水看著老巫醫,巫醫仍舊老神在在的將藥膏塗抹均勻,擰好瓶子又帶著些憐惜的眼神看了看疼得麵無血色兩頰凹陷的茱萸,然後交代蘼蕪:不要碰她的傷口,就這樣晾著,明天我再來換藥,多給她喝水,略放點鹽,晚飯給她點粥就行。
蘼蕪叢房裏出去的時候腿還軟著,手心裏都是冷汗,聽蘇公子所言茱萸是被狼咬了,到現在已經五天,茱萸的傷口潰爛化膿紅腫,看來劉媼並沒有帶茱萸看病,這麼些天茱萸到底是遭了怎樣的罪啊,這樣一想,蘼蕪眼裏就閃了淚花,走進大殿做晚課時,臉上淚痕猶濕,惹得同門們紛紛側目不明所以,雲兮湊過來問她茱萸怎麼樣了,兩人的悄悄話還沒說完隻見同門們都站了起來,麵向大殿門口垂手而立,是太卜大人來了,已閉關半月有餘的太卜大人看起來並不如往次那樣神采奕奕,反倒有些憂心忡忡,讓弟子們不自覺更加緊張,殿裏除了鄧華爆裂聲,連呼吸聲都幾不可聞。
在這緊張的晚課進行了半個時辰之後,殿中響起了可疑的“咕嚕嚕”聲,蘼蕪彎著腰使勁按著肚子,臉紅得滴血,不過晚飯沒吃,這肚子還真是不矜持,連太卜大人都投來淡淡的一瞥。
晚課結束,神宮侍者說九公子求見,太卜大人匆匆離去,同門們也各自趕著回去沐浴整理,很快散去,隻有墨箴在輕卷竹簡,蘼蕪惦記著茱萸急忙忙往門口走,隻聽墨箴淡淡的聲音傳來:“巫醫說茱萸死不了。”
蘼蕪收住腳步,今天多虧了大師兄點頭,想到這兒蘼蕪衝墨箴笑著謝過,雖隻是背影,但麵冷心軟的大師兄一定會感受到她真誠的謝意的。
越來越暗的樹林,刮過樹林的風越來越大,像有一群野獸正在瘋狂迫近,那條看不到頭的石階也仿佛是通往可怕的地獄,茱萸趴在石階上大口大口的喘氣,大雨下來之前她還爬不到神宮隻能葬身山林喂螞蟻了,她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