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光明:“唐鷗,我又高興,又不高興。”
唐鷗嗯了聲。
“田苦是你和司馬鳳他們的朋友,我知道他應當是個好人。沈晴跟他在一塊兒,是很好的歸宿。她又好動,你若讓她乖乖呆在家裏相夫教子,那是不成的。傑子樓這地方太合她意了,以後還能跟著田苦一起外出遊曆,她一定高興壞了。王侯將相,富貴才子,那種人家她也不一定待得下去,說不定親都沒結成,卷了人家的錢財就跑了。這兒挺好的……”沈光明捂著自己眼睛,“……可我就是舍不得。”
唐鷗摸摸他腦袋:“可她也不能一輩子呆在你身邊。”
“我知道。”沈光明喃喃道,“我都知道。可她還那麼小呢,怎麼就嫁人了……倆人才認識多久?怎麼就定終身了!田苦是不是看著老實,肚裏一副花花腸子?!”
唐鷗:“不是,他跟我一般,都很老實。”
沈光明:“……跟你一樣?那不行了,我妹完了。”
他又撲在桌上,唉聲歎氣。
唐鷗:“我不好嗎?不老實嗎?”
沈光明怒道:“你老實!你前幾天在馬上對我做了什麼!”
唐鷗笑道:“教你好好騎馬。”
沈光明不理他,繼續在桌上滾臉。
唐鷗覺得他這副模樣十分有趣,但心知就不可隨口說出,隻怕會惹得他生氣,便提了些別的,試圖岔開話題。
“田苦這人一旦認定了什麼人就絕對不會改的。”他說,“沈晴和他小時候見過呢。”
沈光明大吃一驚,立刻坐直身:“啥時候?我怎不知道!”
“你別跟沈晴說,她現在還不知道。是田苦的信上提了一提。”唐鷗笑道,“我隻曉得他心裏一直有個人,誰料竟然就是沈晴。”
唐鷗所說的無非是一個小偷與小少爺的故事。小偷幼年練手時出師不利,反而被錢袋的所有者抓住了。那少年見小姑娘那麼小,又那麼稚嫩,下不了手懲罰,連忙低聲讓她離開,末了還將錢袋中的銀兩傾囊相授。沈光明起初還興致勃勃,聽到一半便索然了:“老套。還假!小時候的事情,沈晴當時和現在變化又這麼大,他能認出來?”
“自然認得出來。”唐鷗說,“田苦的腦子十分厲害,他能將自己見過的一切事情都牢牢記住。別說那小姑娘的模樣,就是當時那孩子的發飾、衣著,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他都隨時能記起來。”
沈光明第一次聽到這樣的神人,不由大為吃驚:“真的假的?”
“所以田苦很少外出。他沒有辦法控製自己記憶的內容,隻能將時間和精力放在傑子樓裏。這人能開口問沈晴能否留下,已是極大的進步。”唐鷗講故事講得興起,“除田苦之外,遲夜白也是這樣的神人。隻不過他經過了訓練,不想記住的可以忘記,想記住的全都死死裝在腦袋裏。你若覺得好奇又不想問田苦,可以跟遲夜白聊聊。”
在長得不差和很有錢之外,沈光明又發現了田苦的另一個不同尋常之處。
他發現唐鷗正笑著看自己。不由又抑鬱起來。
“好罷,他確實厲害。”沈光明不情不願地回答,“可那又如何,厲害就要讓我把妹子嫁給他麼?林盟主也厲害啊,怎麼不見我要把妹子……”
“那你能讓你妹子不嫁給他麼?”唐鷗問。
沈光明:“……不能。”
他又長長歎了一口氣。
唐鷗慢慢靠近,在他嘴邊親了一下。
“遇到喜歡的便不要扭捏,不要放手。”他低聲對沈光明說,“沈晴能這樣想,我覺得很好。她跟柳舒舒很像,是女俠的材料。”
沈光明心頭又悲又喜,感覺自己恍惚中明白了老父嫁女的心情,任唐鷗將他親昵抱著,一言不發。
唐鷗在他耳邊絮絮地說著別的話。照虛和尚還俗了。以風雷子為首的武當因辛暮雲這件事正式向丐幫發出戰帖。少意盟要幫丐幫,少林和武當也許會結成一個短暫同盟。開了許久都沒開成的武林盟大會這回真的要辦了。為了這件事,林少意不日將到傑子樓來找武林盟大會的卷宗。等等等等。
他說得瑣碎,沈光明盯著他說話,似聽非聽,湊過去吻他下巴。
“唐鷗……”
唐鷗揉揉他腦袋,低低應聲。
兩人正說著話,忽聽頭頂傳來呼嘯之聲,隨即一封信箋疾飛而至,正朝著唐鷗射來。
唐鷗身形不動,隻略略推開沈光明,抬手接過了那封信。
沈晴仍舊是一身竹青色綢裙,仍舊是從上頭跳下來的。
唐鷗驚訝地瞧著她:“傑子樓的人都不走路,就這樣跳上跳下麼?”
“放開我哥哥!”沈晴大吼。
沈光明:“……怎麼了?他沒抓住我啊。”
唐鷗:“對啊。”
沈晴的臉漲得通紅,瞧瞧滿臉茫然的沈光明,又瞧瞧他和唐鷗纏在一起的頭發,拳頭緊緊攥起。
“唐、大、俠。”她咬牙切齒,“你可真磊落。”
唐鷗氣定神閑,側頭笑笑:“謬讚,謬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