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毫無起伏,也沒有感情。
“辛大柱立刻答應了。他怕我惱怒,怕我做出些什麼反抗令百裏疾生氣,甚至想了些肮髒辦法令我糊裏糊塗就範。”鐵索裏的僵人突然動了動,辛暮雲扭頭瞧了幾眼,仍舊平淡地往下說,“可惜睡了幾回,睡出了些滋味,百裏疾為討好我,便跟我說了這些事情。”
唐鷗和沈光明都震驚不已,滿腔問題與憤怒,一時間都不知如何繼續發問。
“隨後我便立刻去找了遲夜白,委托鷹貝舍去查百裏疾的身世,最後便查出了辛堡主這個毒辣的殺人凶手。”辛暮雲笑道,“至於百裏疾是怎麼知道的,我可不清楚。”
唐鷗沉默良久,低沉開口:“難怪你這般憎恨辛大柱。”
“我娘沒了,辛家堡也早就沒有了。丐幫七叔元氣大傷,少意盟再想崛起也不容易,所謂的正派人士現在也都互相猜疑,都在為十年前的那件事還債。唐鷗,你覺得我還怕什麼呢?我還留戀什麼呢?我沒什麼可怕的,也沒什麼值得期待的。”辛暮雲慢慢道,“辛大柱被他最疼愛的百裏疾殺了,現在百裏疾也要死了,我在這世上怨恨的人,一個個都這樣沒了,多好啊……太好了。我做什麼都是值得的。”
沈光明退了一步,拉拉唐鷗的袖子:“唐鷗……戲文裏都是這樣說的,若是那個大壞人突然之間將所有事都說給你聽,就是不會給你留活路的意思。”
辛暮雲聽得到他聲音,總算笑得開懷了一些:“是的,戲文裏說得很對。”
沈光明仍被他說的那些往事震撼,那鼓蕩的恨意怎麼都撐不住氣勢了。
“辛堡主,其實你可以重頭再來的。”他認真道,“辛家堡裏頭還有那麼多人呢,他們都等著你回去。”
“回去做什麼?那地方即便燒了又重建,也仍是個肮髒的地方。”辛暮雲環視這巨大的空洞,高高揚起的聲音在洞中回蕩,“想做的事情我都做完了,接下來該專心於別的有趣玩意兒。這控屍術真是不簡單,操縱死,就是操縱生。”
唐鷗突然出聲說道:“百裏疾居然肯將控屍術教給你,他待你……”
“不用說這些了。人都快死了,還巴巴地說他做什麼?留點兒清靜吧。”辛暮雲顯得有些激動,在鐵索那兒走個不停,“真是好東西,個個都是好東西。不會惡心我,不會背叛我。”
他終於走到另一側洞壁那裏,突然伸手往牆上重重按去。
牆上原本是牢固石頭,那機關深深藏在石塊之下,若不是內力與臂力都強勁的人去按,是根本啟動不了的。
唐鷗與沈光明同時心叫不好!
隻見眼前密密麻麻的一大片鐵索,突然都斷裂開了!
僵人們蠢動著,一個個緩緩站起來。
唐鷗與沈光明同時轉身,玩兒命地往石階上跑!
身後辛暮雲發出刺耳大笑,石塊崩裂的聲音越來越大。沈光明腳下突然一空,整個人往下麵墜了下去!
石階從中間開始斷裂,不過片刻已經全都粉碎。
唐鷗本可踏著碎石借力跳上石道,但他毫不猶豫,撲向了下墜的沈光明,將他一把抱入懷中,隨即身子一轉,讓自己墊在沈光明之下。
也因了這個姿勢,他看到剛剛得到解脫的僵人們正紛紛隨著他和沈光明下落的趨勢,躍了下來。
下落的時間並不久,不過幾個呼吸。唐鷗背部重重著地,狠狠一疼。
薄薄的水麵被砸破了,稀稀拉拉地響。
兩人無心察看傷勢,一落地立刻飛快爬起,繼續往前狂奔。無數幹癟的僵人也紛紛落了下來,緊緊追著二人。
這裏似是七星峰的山腹,溫度比外頭高了許多,石縫的積雪一點點融化,滴滴答答落在地麵,形成了很薄很薄的一層積水。此時山腹中水聲嘩啦啦響個不停,甚至蓋過了兩人講話的聲音。
“不能瞎跑啊唐大俠!”沈光明真的急了,“這地方我們不熟悉,跑不是辦法!”
“我知道!”唐鷗揉了揉眉間,對沈光明大吼,“但那些玩意兒太多了!我對付不了!”
他邊跑邊說話,沒留意腳下,話音剛落便被一塊大石絆倒,跌得十分狼狽。沈光明連忙將他扶起,可就這麼一個反應的功夫,已有幹枯手爪撓上了他的後背。沈光明又急又怒,反手抽出張子蘊那把劍,刷拉一下就切了那僵人的腦袋。
“這……這劍好鋒利!”沈光明反倒被劍嚇了一跳,“我用不……”
一句“用不好”沒說完,他又割了一個黑乎乎的腦袋。
“用得挺好的!”唐鷗抽出秋霜劍,站在沈光明前麵半丈,“給自己點兒信心!把你學的那些什麼秋霜劍方寸掌這個腳法那個拳法都使出來!”
“我沒打過這種架!”沈光明高聲道。
唐鷗嘿地一笑:“我也沒打過。不怕,大不了一起死。”
他說得爽朗,抬手一招落木蕭蕭,將衝到麵前的幾個僵人分了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