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十年(2)(2 / 3)

沈光明還是頭一次看到唐鷗這樣認真地跟自己討論。平時那喜歡揪著他說廢話、揉他腦袋的男人不見了。此刻坐在樹下拭劍的,分明是一位胸有淵壑的青年俠客。

是他最為喜愛的那一類人。

唐鷗擦了一會兒,眼角餘光瞥見沈光明從石凳上溜下來,蹲在自己身邊。“又怎麼了?餓了就去找你的廚娘。”他說。

“教我武功吧,唐鷗。”沈光明認真道,“十年也好,二十年也好,我想變成你這樣的人。”

他也是鮮有的真摯,一時讓唐鷗愣了。唐鷗忍不住看著他笑,停了一會兒又低頭,仍舊笑得肩膀都發抖。

沈光明窘道:“不行嗎?你應承過的。”

“可以,現在就可以。”唐鷗停了笑,也認真道,“多少年都好,我一定教會你。”

沈光明心裏一亮,又一寬。那令他惆悵、令他快活的氣體瘋狂膨脹開來,將他的骨頭、血肉、心髒都裹在裏麵,有一種他說不明白但非常喜歡的舒坦。

方寸掌的口訣隻有十六個字:天地方圓,吞於一心;宜深宜淺,以濁試清。

沈光明:“……”

他看著唐鷗給他寫的紙條,上麵的字都認不全。唐鷗一個個教他念了,忍不住說:“除了教你武功,我是不是還得教你看書認字?”

沈光明:“好好好,那很好。”

唐鷗好不容易將十六個字都教會他了,沈光明也會念了,卻又生出新的問題:“這是什麼意思?”

“方寸掌以大呂功為基礎,我怎麼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唐鷗道,“你雖然還不合適練拳,但這是師叔留的口訣,參一參,對你有好處。”

沈光明便一人坐在床上,閉眼“參”起來。

他嚐試運起大呂功,丹田處那極為熟悉的、切割般的疼痛也隨之生起。日日被唐鷗監督著練功,現在這種痛楚已經大大減輕——或是我已經適應了——沈光明心想。原先如薄刃切入*一般銳利尖刻的痛感,現在已成為鈍刀摩擦的粗糙感覺。雖仍然是疼,但這種疼痛會隨著大呂功的運轉而漸漸消失。讓沈光明心中深感可惜的是,他聽的戲文和別人講的故事裏,練內功之後丹田就有熱力發出,讓人精力充沛;而自己這邪門功夫練得越久,丹田越冷,從不見有溫暖的時候。

不知道張子蘊是怎麼練成的。沈光明心想,雖然青陽心法和大呂功都有駐顏奇效,但若是大呂功練成後自己也會變成張子蘊那般枯瘦幹癟的模樣,即使駐顏也沒什麼意義了。

他這麼一想,體內真氣頓時走岔,丹田一寒,開始顫抖。

眼皮睜不開也說不出話,沈光明身子一歪,被一直站在旁邊的唐鷗扶住了。唐鷗對這個情況已經十分熟悉,立刻運起青陽心法,把暖熱的真氣傳入沈光明體內。沈光明一下子舒坦下來,心想自這次也不用喝血……

他心頭竟有些遺憾:不喝也行……但至少應該……

這念頭剛起,真氣又岔了。

“沈光明!”唐鷗怒道,“定氣凝神!你在想什麼?”

沈光明連忙摒去腦中雜念,默默順著青陽心法收攏亂竄的大呂真氣。

兩種真氣雖然性質不同,但由於同為青陽祖師所創,因而分外親密粘稠,糾糾纏纏間,並未給沈光明帶來多少痛苦便順利斂入丹田。

唐鷗給他抹了額上的汗,有些生氣:“怎麼又岔了?你腦袋裏想什麼?”

話未講完便被沈光明一把攥住手腕:“唐鷗!我知道了!我知道前八個字是什麼意思了!”

“什麼意思?”唐鷗連忙問。

“就是把真氣聚攏在丹田裏的意思。”沈光明很得意。

唐鷗:“……就這樣?”

他哭笑不得:“聚攏真氣不是最基本的功夫麼?你還是沒學會……”

沈光明連忙打斷他的話:“我的意思是,練習方寸掌的時候,先要將體內真氣全聚入丹田,這是所謂的吞於一心。方寸掌是講力量和技巧的武功,能在方寸間奪人性命。口訣的前八個字說的就是,在給敵人致命一擊之前,先要聚氣。”

唐鷗認真起來:“然後呢?聚氣之後又該如何?”

沈光明:“這就不知道了。後八個字我還沒琢磨出來。”

他看著唐鷗表情,尷尬地笑了。唐鷗拉拉他袖口:“行吧,你慢慢想。出來,我教你秋霜劍的起手式。”

這一天晚餐的時候,少意盟外的人突來通報:有信使趕到了。

眾人全都棄了碗筷等候。那信使正是幾日前送信到辛家堡的人,他帶回來的卻不是好消息:“辛堡主沒有見屬下,更沒有接信。”

辛暮雲讓信使轉告的是一句話:無話可說,辛家堡開門揖客,靜候林盟主。

林劍沉沉地哼了一聲。林少意讓信使下去休息,轉身回到廳中:“辛暮雲沒有否認,看來確實是辛家堡的人做的。”

聞訊趕來的七叔和林少意商量何時啟程到辛家堡商議此事。林少意身為武林盟主,大可發出懲惡令,召集江湖眾人同去辛家堡。但他話音剛落,立刻被林劍否決了:“萬萬不可。辛暮雲仍對十年前的事情懷有恨意,再這樣浩蕩前去,難免激起他舊怨。”

七叔默默點頭。

眾人還在商議時,忽聽門外又報:“又來了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