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意盟的人送來了一輛馬車,唐鷗等人也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啟程。
沈光明在小屋中收拾東西時突地想起,自己當時絞盡腦汁進唐家是為了騙錢的。現在錢沒騙上,自己倒賴著唐鷗不走了。他唏噓幾聲,繼續愉快地收拾小包袱。包袱裏東西不多,他又身無分文,在床上扒拉一陣,半個銅板都沒翻出來。
倒是在枕頭下發現了半塊玉片。
看著玉片上的燎燒痕跡,沈光明才想起這是自己在慶安城外破廟裏掏的,想作為以後行騙的工具使用。他順手將玉片揣在了懷裏。說實話,上子蘊峰以來,他一直沒有施展過本事,實在寂寞得緊。少意盟是個大幫派,說不定……沈光明嘿嘿怪笑兩聲,隨後想起同行的有唐鷗和林少意,頓時斂容,垂頭喪氣地拎著小包袱出門了。
馬車挺寬敞,沈光明和虛弱的照虛坐在車廂裏,唐鷗與林少意掌馬。
唐鷗離去前,和沈光明一起又給梨樹澆水鬆土。張子蘊將梨樹移了個位置,種在那處封鎖的小院之外。唐鷗在院外呆站了片刻,跪下衝梨樹磕了兩個頭,轉身拉著沈光明離開。沈光明被他扯著袖子,走得踉踉蹌蹌:“我還沒給你師父磕頭。”
“我代你磕了。”唐鷗道。
沈光明靜了片刻:“哎呀,唐鷗,你別哭。”
唐鷗:“……老子沒哭。”
沈光明:“好吧,你沒哭。”
唐鷗鬆開了他的袖子,一個人慢慢走。沈光明跟在他身後,把他抬手抹眼睛的動作都看在眼裏。
唐大俠好婆媽,一點都不灑脫。沈光明心想。可他很喜歡這樣的大俠,比冷冰冰的、無情無欲的那些,要好很多很多。
馬車不僅大,還很平穩。下山的時候沈光明忍不住感慨:“少意盟還缺不缺人啊?你們生活條件怎麼那麼好啊?媽喲這是什麼墊子,比我的臉還滑……”
林少意的聲音從薄簾外傳來:“你別蹭,別把臉上的髒東西都蹭上去。十兩銀子一個。”
沈光明閃電般將墊子扔開了。
坐在角落的照虛看他這樣子,忍不住笑了。他腹上纏著密實的繃帶,裸著上身,露出一身結實肌肉。隻是由於傷勢嚴重,看上去憔悴又虛弱。沈光明坐到他身邊,戳了戳他的繃帶。
明白照虛也是害死張子橋的幫凶時,他是異常憤怒的。但性嚴和性苦都死了,照虛又傷成這樣,沈光明對他的怨氣散了不少。想到他曾提醒過自己,又似是身不由己,心裏便有些可憐他:“和尚,你在少林寺過得開心不?”
照虛看著他:“佛法在心,便是寧靜。”
林少意的笑聲毫不遮掩地爆發出來。
沈光明也看著他:“和尚,你說謊呢。我特別懂看人說謊的表情,你不開心,也不平靜。”
被他的話引得笑了一下,照虛搖搖頭,閉目養神。
“你回去,和尚們還要你嗎?”沈光明追問。
照虛:“不知道。”
沈光明腦筋一轉,立刻為他找了後路:“若是他們不要你,你可以投奔少意盟啊。少意盟可有錢了,你看那墊子,你摸一下。對對對自己拿起來摸一摸。”
攛掇照虛摸了把十兩銀子一個的矜貴墊子,沈光明發現照虛絲毫不動心。“吃齋念佛有什麼好玩的?”他問。
這回照虛理他了:“不好玩。正因為不好玩,才要日日夜夜堅持。心裏有很苦的事情,需要折磨自己,才能解脫。”
沈光明眯著眼睛笑了笑:“和尚,你不虔誠。”
照虛眼神有些虛。他點點頭:“施主所言甚是。”
照虛說完這些話,閉了眼睛裝睡。沈光明覺得無聊,挪到前麵跟唐鷗林少意聊天。林少意回頭見他探出個腦袋,往他頭上打了一下:“你亂給少意盟吆喝什麼?那東西我能要嗎?”
沈光明捂著腦袋:“就說一說,你想要人家也不會去啊。”
唐鷗說:“別打了。已經夠懶的了,打傻了怎麼辦?”
兩人頓時哈哈大笑,沈光明默默縮回車裏。一路顛簸,終於離開了子蘊峰周圍的地界,駛上官道。馬車車身上有少意盟的標記,驛站換的馬又快又好,看得沈光明嘖嘖稱奇,恨不得拉著林少意說自己要做他盟裏的人。所經過的路也漸漸熱鬧了,這日一行人在路旁歇息的時候,碰到了一個賣豬的人。
那人一身樸素裝扮,應是附近的村民。他見有人在樹蔭下休息喝茶,又見林少意一身光鮮的燒鴨色長袍,看著很了不得,便不敢靠近,獨自坐在路邊石塊上吃幹糧。他提著一個竹籠,裏麵裝了四五頭小豬崽。
沈光明在子蘊峰上還是個唐鷗伺候著的大爺,這次上路,變成照虛是被他伺候的大爺了。他倒了淡茶給照虛,把素餡餅遞給他,十分周到。唐鷗站在一旁看他忙碌,忍不住問:“你自己吃了沒有?”
沈光明說沒有,唐鷗便拎他到林少意身邊讓他先吃。三人正吃著,忽見道上走來一個行人。
那行人見了賣豬崽的村民,便徑直走過去詢問豬崽的價錢。唐鷗淡然看著,突然發現身邊兩個啃餅的人同時聚精會神,關注著賣豬的村民和那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