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夫人十分吃驚,遂將唐鷗叫過去,讓他想個法子去尋。
唐鷗自己尋思了一晚,並無突破,於是來找沈光明這個現成的騙子取經。
沈光明邊聽邊點頭,眼珠子左看右看,裝作思索。
“少爺,你有什麼想法呢?”他問。
“那騙子十分狡猾,知道王氏布鋪是我母親那邊的產業,所以故意稱作我們家人,迷惑夥計。”唐鷗道,“慶安城這幾年都沒有這樣的事件,凡有也都被官府所破,那賊人應該不是慶安城中百姓。但他又如此熟悉我家與王氏布鋪的關係,定在城內呆了不少時間,或城中有同夥。”
“哦……”沈光明說,“說不定那賊人隻是剛剛進城,並不熟悉你們兩家之間的淵源,隻是聽人說唐家最富有,而又恰好看到王氏布鋪十分繁華,於是決定假借城中富人之家的名號來騙人呢?”
唐鷗:“這個……也過分湊巧。再說,那賊人竟然知道鋪中最貴重為何物,一定打探了許久。掌櫃說曾有少女扮成丫鬟去詢問,但我認為應當不止這一兩個,許是一個團夥。”
沈光明:“也可能是那少女眼光獨到,而賊人又聰穎絕倫,隻打探一次便已了然鋪中情況?”
唐鷗歎了口氣,看著他:“你說的這些都太過湊巧,不對不對。那賊人還自稱沈光明,故意留了假名混淆視線,這般狡猾縝密,怎會打探一次就罷?”
碟子裏最後一塊綠豆酥也被沈光明吃完了。他擦擦嘴,認真道:“實則虛之,虛則實之,這話很有道理。那騙子說不定故意留了真名,就為了擾亂你們的思路。”
“……有道理。”唐鷗突然說。
沈光明心頭一驚,察覺自己說過頭了。這時唐鷗又繼續道:“這廝似乎還是個雅盜。他盜走了琉璃匣和飛天錦,卻將琉璃匣留下了。”
“飛天錦?”沈光明抓起另一碟的核桃酥吃,“何為飛天錦?”
唐鷗便解釋給他聽:飛天錦極難織造,不僅經緯數量遠超普通錦緞,其中還另有玄機——整幅的飛天錦在光線和不同角度下會呈出不同模樣的圖案,但外觀與常見貴重布料並無兩樣。
“這次的飛天錦上繡了整篇《道德經》,是書法大家盧清川專為我父親手書。”唐鷗說,“光是潤筆費用與製作,就將近一千兩銀子。”
咬了一半的核桃酥從沈光明口裏掉在桌上。
“……多少?”沈光明震驚地問,“一千兩?!”
“至少一千兩。”唐鷗淡然道,“琉璃匣子雖然也精美,但最多不過百兩,無法與飛天錦相比。那騙子竟然看得出飛天錦的珍貴,眼光如此準,確實令我詫異。……你怎麼了?為何麵帶死色?”
“沒事沒事……”沈光明艱難地從對自己眼光的怨念中掙紮出來,“這麼說,沈光明這騙子應該有點年紀,否則看不出這飛天錦的珍貴。能有這種眼光的人不多,上了年紀的,來過慶安城的,又有學識,應該不難找。”
唐鷗手指在石桌上輕敲幾下。沈光明原本落在核桃酥上的目光不由自主被牽引了過去。他覺得這個人的手指很好看,是習武之人才有的硬挺,他有些羨慕。
“有沒有這個可能?”唐鷗說,“騙子其實並不懂得如何看飛天錦。他把琉璃匣子和飛天錦一起拿走了,結果在途中因為琉璃匣子太重了所以才將它丟棄。說不定他心中還以為匣子比布值錢,懊悔了很久。”
沈光明:“……”
唐鷗:“可能麼?”
緊張的沈光明:“你說呢?”
亭子裏一陣靜寂。唐鷗皺眉思索,隨即慢慢點頭:“不太可能。”
沈光明連忙鞏固他的想法:“那是那是。”
唐鷗似是放下了心中疑惑,把碟子裏剩下的兩塊核桃酥扒拉到自己麵前,認真吃起來。沈光明不知道他是真的來問自己這些事情,還是來試探,背後默默冒出一層薄汗。
坐了一會兒,冷茶見底,點心隻剩了些碎屑。唐鷗說帶他去看唐夫人最愛的那株牡丹,讓他千萬小心照顧。才剛下了亭子,便有人遠遠跑過來稟報:“辛堡主到了,正在等少爺。”
唐鷗隻好跟沈光明告別。臨走時他突然停步,回頭問:“你知道辛堡主麼?”
“江湖上誰不知道?”沈光明說,“十年前辛家堡大火聽說就是他放的。殺父奪堡,是個惡人。”
“這些傳言當不得真。你想見麼?”唐鷗說,“他醫術高明,說不定能幫你看看經脈。”
沈光明一愣。
唐鷗看他的手:“那日在府外抓你時我就發現你的經脈有問題。你從小就練不了武,對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