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蟬呼吸一滯,漸而長長地舒了口氣。
心跳體溫緊緊相貼,她還活著,而他也是。
半個小時後,丁永貴提著食物過來。
夏蟬配著蔬菜,喝了半碗粥,覺得腦袋裏仍有些暈晃晃的,便讓賀槐生攙著,簡單洗漱以後,複又到床上躺下。
雖然頭暈,確實毫無睡意,夏蟬問賀槐生:“你困不困?”
“不困。”
“你什麼時候來的?”
“中午。”
夏蟬在心裏盤算了一下,那應當就是趕上了。
賀槐生瞥她一眼,“你有沒有問題要問?”
“沒有。”
“你不想知道……”
夏蟬忙說:“我不用知道。”
靜了片刻,賀槐生說:“正要簽字的時候,接到醫院的電話。”
“簽什麼字?”
“賀啟華要百分之十的股權。”
夏蟬一怔,便覺喉嚨一梗,別過目光,甕聲甕氣說,“……誰讓你說的,我說了我不用知道。”
賀槐生沒說話。
“……你是不是傻,簽下去你就什麼都沒了。”
賀槐生看著她,“還有你。”
夏蟬幹脆將頭埋進了被子裏,過了好一會兒,才終於能說出話來,“……你一窮二白了,我才不要跟你。”
賀槐生低笑一聲,“我現在什麼都還有,你跟不跟我?”
“……也不跟。”
“真的?”
“真的。”
“好,那我跟你。”
夏蟬把臉露出來,瞥了賀槐生一眼,“……我窮,養不起。”
“我能賺錢,保證不虧。”
夏蟬輕哼一聲,“那我考慮考慮。”
靜了一會兒,賀槐生說:“還沒找你算賬。”
“找我算賬?我跟你有什麼帳可算?”
“做事莽撞,不愛惜生命,這帳該不該算?”
夏蟬抿著唇,沒有吭聲。
賀槐生盯著她,神情分外嚴肅,“如果底下不是海,你現在……”他聲音哽了一下,“你是要陷我於不義。”
沉默許久,夏蟬輕聲開口,“我不忍心讓你做選擇……你太苦了。”
賀槐生眼裏泛起霧氣,他一貫不是多愁善感的人,此刻卻像個毫無防備就被丟上戰場的士兵,每每被這人戳中軟肋,“……你完全分不清楚主次。隻要人在,哪怕我一無所有,我也能從頭開始,早晚奪回屬於我的。但要是你出事……”
這種情況,他一深想就覺得後怕。
夏蟬垂著目光,乖順地承認錯誤,“我錯了……但我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底下就是海。”
既然謝星洲口口聲聲說她絕對安全,她便認為這情況值得賭一把。幸好,她賭贏了。
靜了數秒,賀槐生看著她,堅定道:“我不需要你拿命去賭對半的幾率,我能給你百分之百的幸福。”
夏蟬又是一怔。
“相信我嗎?”
夏蟬看著他,嘴唇未啟。
“問你,相信我嗎?”
夏蟬眼眶一熱,“……相信。”
這一次,她與他並肩作戰,即使深陷絕境,九死一生,她沒逃,他也沒有逃。
·
早上,周蘭和王洪韜過來了。
周蘭拉著夏蟬的手,開口就罵,“你是不是傻,為了一個男人,命都不要了……你考沒考慮過我,你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你讓我……”
夏蟬一笑,“你怎麼好意思罵我,我這不是隨你麼……”
周蘭又氣又笑,一張口,卻是哽咽。
“媽,我還沒找你算賬。”
“算什麼帳?”
夏蟬抬頭瞥了立在病房門口,跟王洪韜談事的賀槐生一眼,“你什麼時候去找他的?”
周蘭支支吾吾。
“人也是他幫忙弄出來的?”
周蘭沒吭聲。
“還有,你買二手房的錢,也是問他要的?”
周蘭還是沒吭聲。
夏蟬便有些生氣,一氣就覺得胸悶頭暈,想罵兩句,沒罵出來,“……你們三個真有本事,完全把我一個人蒙在鼓裏。”
周蘭壓低了聲音,“是賀槐生不讓我說的,他說,你要是知道了,肯定又要多心。去年吧,有次他來我們樓下找你,好像是等了你很久,我下去的時候,恰好撞上他。他就看著我,問我是不是你媽。我說是。我問他,你就是王富貴?”
夏蟬:“……”
“你也是,沒事兒瞎編什麼名字,尷尬死了。”
夏蟬心想,恐怕這下要輪到她尷尬了,“去年什麼時候?”
周蘭想了想,“……好像是你把貓抱回去那天。貓也是他的?”
夏蟬一時沉默。
她沒想到,他真去樓下等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