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蟬忍不住拿眼看他,然而他外表看起來並沒有什麼變化,腦袋上既沒有長出犄角,也沒有多出第三隻耳朵。
賀槐生問:“怎麼了?”
夏蟬急忙搖了搖頭,捋了捋鬢邊的頭發,別過目光。
賀槐生便也沒再開口,兩個人就這麼站著,雖然尷尬,卻仍是站著,好像哪一個人都沒法先開口說走。
就這樣無意義地僵持了一會兒,忽從休息室門口進來一人。
夏蟬抬眼一看,是傅如玉。
傅如玉目光在夏蟬臉上停留片刻,便轉向賀槐生,打了一陣手語。
賀槐生點頭,看了看夏蟬,“有事,回見。”
夏蟬沒說話,點了點頭。
賀槐生便隨著傅如玉一道走了。
夏蟬複又在沙發上坐下,這段日子捱出來的那麼一點兒淡定自持,似又一下給打亂了。
她心裏有點空,好像浮在半空裏,怎麼樣都落不到實處。
坐了一會兒,夏蟬回到會場,孫家澤正滿場找她。
孫家澤領著她,過去跟人打招呼,具體的夏蟬也沒在意,目光全定在斜前方的賀槐生和傅如玉身上。全程,賀槐生沒張一次口,全是傅如玉代為翻譯。
“夏蟬?”
夏蟬回過神來,一抬眼發現孫家澤正在看她,而方才打招呼的那人已經走了。
孫家澤笑問:“你認識賀先生?”
夏蟬隻說:“他是賀總的侄子,有過數麵之緣。”
孫家澤點了點頭,問她:“需不需要打個招呼?”
夏蟬忙說:“不用了。”
孫家澤看她一眼,“累嗎?”
“還好。”
“如果你覺得無聊,我們可以先走,去外麵吃點兒東西,”孫家澤晃了晃手裏的酒杯,“這兒的紅酒真的不大好。”
夏蟬想了想,同意了孫家澤這個提議。
即便已經入春,夜裏的風仍有些涼意,下了車,夏蟬身上這單薄的禮服就有些禁不住。
孫家澤停好車,見夏蟬縮著肩膀,便解下身上西服外套遞過去。夏蟬急忙推拒,孫家澤卻十分堅持,不由分說地將外套給她披上,笑說:“沒給你準備一件外套,是我的疏忽,我得負責。”
話說到這份上,她要再拒絕,反而顯得矯情了。
吃飯的地點,是一家氣氛安靜的西餐廳。
夏蟬不大有胃口,翻翻菜單,隨意點了個牛排。
孫家澤大約也瞧出來了,便問她:“你今天心情不大好?”
“沒有,隻是不怎麼喜歡類似的場合。”
孫家澤笑說:“下一次就不勉強你來了。”
夏蟬一頓,卻想,還有下一次?
孫家澤清了清嗓,似終於進入今日的主題,“夏蟬,我後麵還有幾個係列,希望能再接著跟你合作。”
夏蟬笑了笑說:“我是真的不大習慣麵對鏡頭,這次都拍得這麼勉強,以後恐怕會耽誤你的事。”
“這沒關係,能拍出好作品,多花點兒時間也無妨。”
夏蟬態度堅決:“孫先生應該知道我工作的性質,平時上班其實不大能抽出完整的時間拍片,請見諒。”
孫家澤沉默片刻,笑說:“好,尊重你的意願。”
吃完飯,夏蟬隨孫家澤一道去停車場,卻沒想到在竟在那兒碰見傅如玉。
她站在賀槐生那輛雷克薩斯旁邊,正要拉開車門上去,瞧見夏蟬了,微微頓了頓。
夏蟬隻當是沒看見,正要轉身上車,忽聽身後傅如玉開口叫住她:“夏蟬!”
孫家澤也跟著一停,回頭看了看傅如玉,又看了看夏蟬。
傅如玉看著夏蟬:“能不能耽誤你一點時間,我有話跟你說。”
夏蟬沉默許久,對孫家澤說:“孫先生,請等我一會兒。”
孫家澤點頭。
待夏蟬走到跟前,傅如玉四下看了看,指了指前麵一處僻靜的地方,“過去說吧。”
夏蟬掀了掀眼皮,微抿著唇,跟她走了過去。
那兒靠近停車場的另一個出口,風穿堂而過,十分的冷。
夏蟬便有些不耐煩,問:“什麼事?”
傅如玉望著前麵,低聲說:“上次……艾佳住院,是賀總讓我過去照看她,而且我也不知道賀芩跟在我後麵……如果知道,我肯定不會帶她上去。”
夏蟬垂著眼,沒吭聲。
傅如玉似是知道她不相信,但也未多做解釋,停了一會兒,又說,“你發給我的那條短信,我一直存著,”傅如玉看了夏蟬一眼,“我自己過得稀裏糊塗,當然沒資格反過來勸你。但有些誤會,我得澄清一下,我跟賀總,沒有任何超越工作範圍的關係。”
夏蟬一頓。
“你給我介紹這工作,我很感激,現在錢賺得比以前多,雖然累一點,但我覺得很好,因為每一分都是靠我自己的真本事。”傅如玉似也是覺得有些冷,仍不住往手掌裏嗬了會兒氣,“……我估計你應該聽過一些傳聞,比如說我在賀總房裏待了一整晚什麼的。其實沒有,那天金葡園小區停電,賀總要準備產品策劃案,所以在酒店開了間房。我要代做報告,一晚上都在他跟前練習。”
夏蟬微微抬頭,看向傅如玉。
傅如玉卻沒看她,“我覺得,劉弘毅那件事……也並非沒有好處,虧吃在前麵,以後才走得穩當。你跟艾佳一直比我聰明,也更識事務,現在反而……”
她歎了聲氣,這聲歎息十分單純,僅僅隻是感歎。
又一陣風刮進來,夏蟬凍得兩腿快要打擺子,她將傅如玉方才說的話想了一遍,問道:“為什麼跟我說這些?”
“你幫過我,我不至於恩將仇報。我作為旁觀者,可能有些方麵,還是比你看得更清楚些。夏蟬,你這人有時候太固執,凡事總要先預設前提,好的壞的,你先把人劃分陣營,那以後不管那人做什麼事,你都會照你自己給他設定的立場去曲解他的用意……”
夏蟬聽得有些糊塗。
傅如玉看她一眼,“好不好這事兒,不能看表象,也不能純粹看過去的經驗。”
她見夏蟬還是不懂,又說:“跟你說件事……賀芩跟我說,自她記事起,他哥哥基本不跟外人說話——不開口說話,全是身邊人學了手語去遷就他。”
夏蟬一怔。
“賀總……這段時間過得很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