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在飯桌上,她陪他喝了四瓶啤酒,畢生的話都說盡,唯獨沒有一句挽留。
崇城留不下他,她更做不到。
此刻,她忍不住轉身又往裏麵看了一眼,然而目之所及隻是鋥亮的玻璃窗,行人往來,穿梭其間。
她往旁邊退了一步,靠著門口的柱子,從口袋裏摸出一支煙點燃。
一下抽得急了,嗆得她眼淚都咳出來。
正這時,她兜裏手機震了一下。
掏出來一看,一條微信:夏小姐來送朋友?
夏蟬急忙四下張望,卻見身後大廳的落地窗前立著一道熟悉的身影。
正躊躇著該不該上去打個招呼,賀槐生已朝著大廳門口走來。
夏蟬急忙掐了煙,又別過臉去抹了抹眼角,待賀槐生走到跟前,她已回複平日慣常冷靜的模樣,禮貌地打了聲招呼:“賀先生。”
賀槐生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一瞬,從口袋裏摸出手機:回市裏?送你一程。
夏蟬一時躊躇。
她自然不是擔心有人搬弄是非,酒店那些人即便再手眼通天,也管不了她私底下與誰接觸。
然而她篤定自己的判斷,賀槐生這人能夠隱忍自安,城府必然很深。她自認區區一個酒店服務生,對賀槐生毫無作用,那年會那晚他主動搭訕,又屈尊點煙,其動機就格外讓費解。
夏蟬想了想,最終搖頭,“謝謝賀先生好意,不麻煩了,我坐地鐵回去。”
賀槐生看她說完,目光緩緩上移,忽然張了張口,啞聲問:“……你怕我?”
夏蟬愣了一秒才把這話反應過來,她還是不習慣賀槐生開口說話,其聲調別扭不說,語氣也讓人不適。
夏蟬搖頭,仍是客套解釋:“機場地鐵線很方便。”
賀槐生看她一眼,低頭打字。
賀槐生打字極快,與他交流基本沒有明顯的冷場感。
不過一瞬,微信裏就跳出來回複:我一個裝瘋賣傻的人,不值得夏小姐如此戒備。順路而已。
夏蟬一震,差點驚叫出聲。
賀槐生卻是神色平淡,朝著前方比了一個“請”的手勢。
夏蟬強抑心中激蕩的情緒,猶豫片刻,最終還是跟著賀槐生一道走了。
她得搞清楚,賀槐生怎麼會知道她這句評價。
陳蓉說的?還是那天他碰巧也和別人在私家菜館裏吃飯?
然而這回賀槐生自己開車,夏蟬自然沒機會與他進行交流。一路沉默,夏蟬坐在副駕駛上如坐針氈。
很快開進市區,賀槐生又執意要將她送回家。
夏蟬留了個心眼,讓他在離家還有一條街的地方停了車。
趁著下車的時機,夏蟬飛快喊住他:“賀先生。”
賀槐生目光停在她唇上。
然而夏蟬猶豫片刻,卻是無法開口。本就是她在背後說三道四在先,莫非還能反過來指責人家偷聽?
她定了定心神,“謝謝你送我一程。”
賀槐生搖頭。
夏蟬頓了頓,拿上包開門下車,“下次見。”
心裏卻想,可別再讓她見到他了。
這人簡直幽靈一樣,哪兒哪兒都能碰到,還是揀她最狼狽的時候出現。
夏蟬走出幾步,回頭看了一眼,賀槐生的車已經開走了。
與此同時,她包裏手機突然振了一下。
賀槐生發來的:與其貿然行動,不如按兵不動。
夏蟬皺眉,回複:賀先生是不是發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