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蟬回:不客氣,賀先生畢竟也幫過我。
心裏卻想,要不是看來那晚他出手相助的份上,她真心不願意強出這個頭,一點好處沒撈到不說,還差點丟了飯碗。
酒店人多眼雜,夏蟬不敢久留,例行說了幾句套話,便說離崗太久,得回去工作。
賀槐生點頭。
夏蟬掩門出去,一回到休息室,劉寶娜湊上來,“是不是被劉經理臭罵啦?”
“別現在來幸災樂禍啊。”
劉寶娜嘻嘻一笑,“沒想到我剛來半年就能看到這麼精彩的大戲。”
夏蟬看她一眼,“好看?看出什麼了?”
“客房部都在討論呢,說賀先生表麵上來崇城考察市場,拓展業務,實際上預備奪回星暉在崇城總部的控製權。”
夏蟬問:“賀槐生不是星暉科技南方分部的ceo嗎,怎麼這麼狼狽,跟私奔被人抓現行一樣。”
劉寶娜點頭,“是啊,據說賀先生在南方特別窩囊,處處被人掣肘……星暉原本是他爺爺的基業,到他父親手裏壯大,現在被一堆遠房親戚瓜分完了,比如賀啟華,就是他同宗的叔叔……也就是欺負人父母早逝,又是聾子,還有個幼妹。他今天也是出師不利,一來就被人下馬威。”
夏蟬想到剛發生的事,不免覺得唏噓。
這人處境是否有些過於狼狽,須得拜托一個素昧平生的服務員幫忙?
這邊劉寶娜還在感歎,“……跟落難王子一樣。”
落難?倒也未必。
然而夏蟬也沒有多餘精力操心他人,凱澤內部動蕩,新執行即將赴任,必有一*的人事變革。如今能確定的是,陳蓉辭職,客房部主管升副理,而主管之位空懸。如果不出意外,新的主管就要從幾個領班中產生。
夏蟬一粒蝦米,別無他求,隻要在這一輪浪潮之中保住安身立命之所即可。
然而她這隻求獨善其身的想法很快被現實打破:執行總裁提前就職,下的第一道命令就是精減人事。
頓時人人自危。
夏蟬越發焦灼,她先前對主管之位隻是稍有獵取之心,成與不成,都不妨礙她在自己位上繼續當個兢兢業業的小領班;然而裁員令一下,所有人聞風而動,若她一人站在原地,必然很快處於下風。
周末,夏蟬約了陳蓉一道吃飯,希望她能稍稍指點迷津。
她平日節省慣了的人,這次也不惜痛下血本,在崇城西區尋了家高檔的私家菜館。裏麵流水浮橋,環境清幽,沒有大廳,隻有拿竹簾隔開的一個個卡座。
她與陳蓉私交不多,但兩人脾性相投,頗有些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意思。是以夏蟬也並不說些虛頭巴腦的客套話,待菜上齊以後,直奔主題。
不待她說完,陳蓉已明白過來,“你這是前有狼後有虎啊。”
夏蟬苦笑。
陳蓉沉吟:“你現在有兩條路可走。”
“請蓉姐指點。”
“第一條自不用說,劉弘毅……”陳蓉蹙了蹙眉,似覺提起這個名字都汙了她的口,“第二條,”陳蓉笑看著她,“跟我一塊兒走吧。”
第一條夏蟬稍稍一想便覺毛骨悚然,至於第二條路……
夏蟬笑說:“到蓉姐這個位置,跳槽自然容易,我卻不然。往高了走,機會渺茫,往低了走,又心有不甘。”
她想了想,又問陳蓉:“要是換崗呢?”若換去前廳部,以她的資曆,幹個兩年就有機會升大堂經理。
陳蓉搖頭,“這我當然也替你想過,但換崗還是繞不開劉弘毅,他得在申請書上簽字,你才能去找人事……”
夏蟬心情沉重。
陳蓉瞥她一眼,“其實,也未嚐沒有第三條路可走……”
夏蟬知道她要說什麼,搖了搖頭。
陳蓉便也就住了聲,拿起擱下許久的筷子。
後半程,兩人隨意閑聊。
陳蓉說:“我聽人說了那天賀啟華的事。”
夏蟬點頭。
陳蓉難得對八卦有所興趣,“你覺得賀槐生是個怎麼樣的人?”
“大家都把他描述成了一朵任人欺侮的小白花,但我不這麼認為。”
“哦,”陳蓉笑了笑,“你怎麼想?”
“一個三十歲的男人,父母早逝又有幼妹,自己後天失聰,在南方窩囊了小半輩子,如今卻敢一個人上虎狼環伺的崇城爭奪家產,落魄到需要一個服務生來做擋箭牌,無知無畏到這種程度,那不是小白花,分明就是蠢。”
陳蓉笑了,“千萬別讓賀槐生聽見你這番話。”
“……所以,賀槐生要麼蠢,要麼就是……”
“什麼?”
夏蟬頓了頓,斷言:“裝瘋賣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