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慈也有劍道的底子在,再加上近來常與玄黃聯手,無疑更好交流。
刹那間,特殊的交流層麵,劍意輕吟,彼此心意通透,氣機契合,餘慈心神微動,叫一聲“中”,昏黃迷蒙的雲霧中,便驟然嵌入一抹幽藍。
便在下一刻,雲氣中分,水光撕裂。
現在天裂穀附近,真界、無天焦獄、八苦陰獄、穢靈濁海……大大小小的虛空世界、法則結構混在一起,扭結成了一團亂麻。
可在這自天而降的鋒芒之下,再沒有任何意義。
刑天法劍所到之處,簡直就是波開浪裂,各方虛空元氣,向兩側迸濺,如倒卷的海潮一般。
這虹化還是霧化?
已經沒分別了。
刑天這老貨,自曲無劫與離塵宗達成協議,數劫以來都窩在離塵宗,被人擺在堂裏供奉。
其實它堂堂劍靈,要供奉做甚!
劍氣衝霄,萬裏縱橫,無拘無束,任意往來,才是它心中所願!
離塵宗傳承裏,雖然也算是劍技出眾,可真正的劍修,卻是少得可憐,當年有一段時間,它竟然受何清驅役……
娘的,何清啊!
絕大多數時候,都是離塵宗弟子遇到什麼難以解決的問題,就請他過來,一劍斬下……
這樣的刑天,像是毀門拆屋的鐵錘、像是咒法召喚的戰鬥傀儡,像是有求必應的神仙菩薩,唯獨不像一柄最最上乘的劍器。
坦白講,它都要給憋瘋了。
而到了今日,終於有一個餘慈。
縱然也不是純種的劍修,也不能為他解脫束縛,可是二者在特殊層麵的劍意共鳴,那久未有過的斬絕一切、一往無前的決絕之勢,當然,還有那熟悉得讓它發顫的“十二玉樓天外音”……
淋漓盡致,淋漓盡致啊!
刑天一劍,天外飛來,最初還拿著架勢,保留些應變之力。
可催化到後來,劍意連鳴十轉,意猶未盡、將出未出之時,它自家都忍不住了,在那特殊層片尖嘯:
“再轉啊!”
餘慈是不可能再轉上去了,他對“十二玉樓天外音”的理解,到此為止,確實到了極限。
可是,刑天沒有,玄黃沒有!
這時候,不打擾玄黃也不成了。
遠在億萬裏之外的玄黃,是餘慈所設的第一批外道神明,與他心意相通。
刑天湧動的劍意,對它而言,則是陌生又熟悉。
二者就在餘慈搭建的上清體係中共鳴。
坦白講,單純一個上清體係,對這種斬破萬物法則的劍意運化極致法門,硬要吞下的話,肯定是承載不起。
可餘慈早先對刑天的加持,當真是有先見之明,玄黃也是開了個好頭,在共鳴之際,順勢就將刑天接入。
不管暫時還是長久,都讓刑天這桀驁不馴的家夥,受了外道神明加持。
有了這一層“加持”,可活動的空間就擴大了許多。
二者劍意齊振,依然還是上清體係難承之重,卻是恰好卡在一條“要破不破”的邊際線上,就這麼渾化在一處,和餘慈心意互通,循著早就鎖定的路線、目標,順勢切入。
且不提洗玉湖那邊,玄黃劍意驟揚,如何攪動局勢。
餘慈法相這邊,刑天法劍已經徹底化去了本來形體,隻有最純粹的劍意,在虛空中連續回轉攀升。
十轉、十一轉……十二轉!
十二轉的巔峰狀態,維持了也許千分之一個刹那都沒有。
可餘慈“生死一線”的戰機捕捉能力,和刑天法劍純粹明透的劍意結合,將這一刹那的巔峰,完美無誤差地放在了與柳觀的影魔刀相交的那一瞬。
柳觀明顯愣了愣,而在下一刻,他手中這件已經傳承十餘劫之久的魔門至寶,無聲兩斷。
劍意順勢透入,斬伐道基,一舉將他重創。
幽暗的影虛空內部,生成了明顯的裂痕。
在此刹那間,柳觀強大的本能救了他,施展了獨門的“避劫”之法,用影虛空撕裂的代價,換了一條命回來。
然而能夠有這種結果,也是因為刑天法陣的鋒芒,並不是完全落在他身上……
還有一部分,在斬斷影魔刀、斬伐柳觀道基之後,勢如破竹,一舉穿透柳觀腳下無岸龐大的腦宮,在順便刺穿其一隻巨眼之後,直刺入其巨軀深處、血精源木的根基所在。
無岸再次劇震,發出了痛苦和憤恨交織的嚎叫,本來一直外擴的穢靈濁海,受其本能驅使,開始急劇內縮,回護周身。
而此時,餘慈一擊得手,決不理會戰果如何,引著刑天法劍遠遁,此後,隻要喬天尊“七劫地仙”的能耐不是吹噓出來,自然知道該如何做法。
他甚至還估計著節奏,逐次倒數:
三、二……咦?
喬天尊沒有出手,事實上,包括方回,包括遠方的大梵妖王、幻榮夫人在內,都是如此。
他們都抬頭,呆呆往天上看。
餘慈同樣生出感應,他也抬頭。
此時,交戰、破界產生衝擊波早衝開了厚重的劫雲,隻是在穢靈濁海影響下,像隔了一層昏黃的膜,看不出天空本來顏色。
隻能隱約知道,眼下日頭偏西,正在天裂穀上空。
可就在剛剛,無岸收回穢靈濁海自保,或許是光線折射的問題,日頭似乎搖動,下降了一截。
所有人都以為是錯覺,可當他們盯著因渾濁水光收攏,逐步顯出本來顏色的日頭,卻看到,那邊再次搖了搖,然後……
那紅彤彤的日頭,就像是一個失足墜崖的醉漢,一頭栽下!
隨高度驟降,火紅的日輪急劇擴大,灼目的火光瞬間鋪滿了整個天空。
而餘慈同時感應到,早先一直沒有捕捉到的參羅利那的氣機方位,就在這一刻,清晰呈現。
事實上,還有勇氣直視那墜落太陽的修士,都能夠看到,在血紅的“落日”之中,正有一頭十七長足的“蜘蛛魔影”,搖動身軀,揮舞長足,跳動著詭異的舞蹈。
似在歡慶、似在癲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