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天裂穀采藥的本城居民,倒有大半信了玄陰教。此外玄陰教對女信特別優待,教中仙師也七八成是女子,因而更有許多城中女性拜信此教,求得靈驗之後,惠及家人,又使得供奉的玄陰上仙香火更盛。
但在餘慈這般修士的眼中,看到的又是別的東西。
玄陰教在十年中,成為絕壁城有數的大勢力,更在城中肆無忌憚地傳教,這與白日府的放任有很大關係。餘慈便在府中聽得傳聞,此教背景深厚,傳說是東極某個大教派的分支,便是相隔千萬裏,白日府也要禮敬三分。此外,玄陰教甘於發展平民信徒,從不糾集高手修士,對白日府不造成威脅,也是重要的原因。
說起來,餘慈倒真的很有興趣到幽求宮裏看一看,隻可惜這時候,西城門附近有些騷動,想必是白日府的命令終於送達,可惜這已經毫無意義,徒亂人心而已。餘慈心中冷笑,順著上香善信的人流,似緩實疾,轉眼便去得遠了。
等餘慈再次展開照神圖的時候,天色已經擦黑。
餘慈選擇的位置,位於城西三十裏處,雖不能照見絕壁城全景,卻恰好將整個丹崖攏在其中。城中的搜索行動注定無功而返,玄陰上仙的成道祭典也注定慘淡收場,這樣的結果,兩邊恐怕還要就此有些磨擦。這種事情照神圖顯現不出來,餘慈卻能猜得到。對此,他很是笑了一回。
與白日府的態度相對應,餘慈很自覺地擺正了自己的位置。白日府中的諸位修士上仙並不知道有這樣的結果,就是知道了,笑一句“不自量力”之後,也不會再有任何掛念。他們仍在有條不紊地做著出行前的準備、收拾城中的殘局。當然,這種事情下邊的人去做便成,像是陸揚這樣的大管家,隻要在院子裏等著出發便好。
等餘慈將心念再投注到陸揚居住的小院,院子裏的情形倒讓他小吃一驚。
獨院僅有的兩丈方圓的小空地中,有兩人正在交手。說是交手也不確切,雙方中間隔了足有一丈遠,也隻是擺擺袖子、抬抬腿,偶爾轉一個方位,中間雖是罡風來去,呼嘯有聲,卻是節奏鮮明,看樣子是在試手或修行。
交手的兩人中有一人是陸揚,另一人體型與他相近,卻是個圓臉,就是動手的時候,也笑眯眯的很是和氣,餘慈也見過,此人乃是府中另一位管事匡政。也就是陸揚徒弟的親叔叔。這兩位管事便通過這個年輕人聯係在一起,結成同盟,圈了府中好大一片勢力。
陸揚的徒弟名叫匡言啟,除了成為兩位管事結盟的紐帶,其本身也有值得看重之處。半年前,他年齡不過二十歲,便踏入通神境界,進度遠超同儕,資質也實在驚人。
陸揚很是著緊這個徒兒,視其為傳承衣缽的最大希望,這段時間來趁熱打鐵,教授其各種與通神境界相關的知識。裏麵的隻言片語,也能讓“一旁”的餘慈受益匪淺,所以餘慈很是喜歡到這裏來,他的讀唇術水平長進,倒有一大半是這個院子裏磨煉出來的。
院邊屋簷下,站著的便是匡言啟,此時,這年輕人站在罡風餘波中,正眯著眼睛,似是在體會著什麼。
“有老師指點,就是不一樣……”
餘慈並不掩飾自己的嫉妒心思,不過當他轉眼再去看陸揚和匡政那邊時,卻覺得“眼中”有些模糊。本以為是自己看得疲累,但將院中的光影顏色與簷下相比對,才發現不是自己的問題,而是這一塊上麵,照神圖的映像不比周圍那樣清晰。
餘慈定了定神,蓄氣提力之後再看過去。說也奇怪,這次他提著勁兒,目光一觸那變幻的圖景,眼前虛空忽然一陣恍惚,好像有層輕紗覆下又揭開,也就是這樣一個變化之後,眼中世界,又有不同。
照神圖中,兩人對戰依舊。然而在他眼中,陸揚的腦袋變透明了!
當然,那不是真正的透明,而是有一層光芒從他的顱骨內透出來。呈橘紅顏色,皮肉頭骨都擋不住這光芒的滲透,穿過這光芒,他隱約看到了一個模糊的光源,在他腦內駐留,場景詭異萬分。
轉眼再看,匡政竟然也是這種情況,隻不過顱腦內放出的不是橘紅光,而是一圈淺紫毫芒,這光芒的穿透性比不過前者,餘慈更看不清他顱腦內究竟是什麼玩意兒。
餘慈這幾天整日在白日府閑逛,對兩個管事的底細也摸了一些。知道二人都是陰神大成、可出竅神遊的水準,這麼說,那發著光的東西,便是陰神了?
原來隔著肉身,也是能看到的啊。
餘慈忽然發現,他以前的認知似乎有一點兒偏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