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刹那間,滿腔氣血,很快追隨著高度白酒,不可控的燃燒起來。三杯五盞一下肚,便“酒壯慫人,惡向膽邊生”了。
砰!砰!桌子代人受過似的,被拍得震天作響,惹得幾粒花生米,驚慌的從小蝶邊蹦了出來,滾落到桌上。小闖瞪著微紅的眼睛,像是發現了逃兵,捏住了一顆,忿忿的扔進嘴裏,狠勁的嚼了個粉碎。
“老板!我要請假!辦點事。”借著酒勢,小闖一陣頭腦發熱,做出了這樣一個臨時的決定。老板正站在櫃台前,笑眯眯的看著這邊。從他倆火熱的討論中,已經聽出個子醜寅卯來。終究是年輕人,都有意氣用事的通病啊!看著小闖,他仿佛看到了年輕時的自己。
老板不慌不忙,一步三晃的來到餐桌前,拿起酒壺,給二人分別滿上,自己也倒了一杯。
“來,咱們也算是有緣,幹杯!”
小哥倆自然不敢怠慢,隨即端起來,又是一飲而盡。
“小李,年輕人辦事,不能光憑一股子熱情,得講究策略。選舉就那麼容易?哼!那得使勁砸銀子!如今這年月,空口白話等於放空槍!”老板說著,順手從盤子裏夾了一口涼菜,“吧嗒吧嗒”的嚼食起來。
“老板,你說該咋辦?”小闖急忙湊上臉去,帶著十二分的虔誠。
老板見他這般神態,更是牛鼻子上根栓----牛的不得了了!畢竟已過中年,經見的世麵不少,選舉的表象內裏,還是知道一些的。
老板輕輕地放下酒杯,咂吧了一下嘴唇,像是道上的人物似的,竟然賣起乖來。他抬起一隻腳,愜意的放在椅子上,嘴巴微微一撇,開始了長篇大論。
小闖和老鄉,豎著耳朵,像是虔誠無比的教徒,認真諦聽著誦經著嘴裏吐出的每一個字眼。
還未等老板抑揚頓挫的聲調結束,小闖就像被人猛潑了一盆涼水,漲紅的脖子上挺著的大腦袋像充滿鬥誌的公雞一樣,瞬間把頭耷拉下來。
錢!錢!都是錢!小闖明白了。無論走到哪,都有個“錢”字在作祟。找工作,需要錢,自己沒錢。因此,就隻能在這一畝三分地上刷盤子;找媳婦,需要錢,自己沒錢,也隻得蜷縮在這彈丸之地攢銀子;選舉,不用說,更需要錢,自己沒錢,難道就隻能任由柳萬福坐臥天下?
小闖是一千個不願一萬個不甘,可低頭看看自己破了洞的領口,心裏徹底沒了底氣。“哎!我哪有錢啊!”小闖無力的說道。
“錢嘛,是有,就看你有沒有膽量!”老板眯縫起眼睛,眼神裏閃爍不定。
原來,剛才喝酒聊天,老板並非插科打諢,他是別有用心的。
他知道小闖一貫的性格,也更了解他的家底。父母親常年在地裏刨食,還有弟弟妹妹在上學,家裏還能有幾個錢。
在這急需銀子的當口,這個東北漢子,想給小闖貸款。但先決條件是必須要定的——那就是,在沒有還完貸款之前,他必須一直在飯館幹下去。
“行!大哥,就聽你的!”小闖咬了咬嘴唇,喝幹了最後一杯酒。
要放在過去,這主意多少有點賣身契的意味。可小闖喝多了酒,又被熊熊心火燃燒著,哪裏容得他多想,片刻便爽快答應了。
貸款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光憑小闖的條件,哪裏有什麼資質啊!精明的老板,隱瞞了事實,讓小闖偷偷的跑回家一趟,把家裏平房的房本拿了出來,謊稱是要押在銀行裏。
其實,房本就擱在老板家裏,他是以自己的名義去銀行貸的款。老板一肚子的“行俠仗義”,跑了整整兩天,總共貸了十萬元。
天擦黑的時候,東北漢子開車把小闖送回村裏,一路上還獻計獻策,自不待言。
小闖一進家門,二話不說,便把厚厚的一遝錢放在土炕上。
老實巴交的父母親哪裏見過這麼多錢,大眼瞪著小眼,過了好久,才結結巴巴問道:“哪來的錢?打算幹啥?”望著雙親一驚一乍的神情,小闖忙扶著他們坐下,一五一十細細的講出事情的原委。
聽完兒子的陳訴,父親抽起了悶煙,不再說話。母親卻有些擔心,拉著兒子的手說:“李子,選舉中不中的一回事,關鍵是這一大筆的錢,以後可咋還啊!”
其實,母親的擔心也不無道理。家裏一包爛光景是指望不上了。可小闖刷盤子洗碗,一年下來也就兩萬多。以前小闖回來後,一家人總是圍在一起樂樂嗬嗬的,尤其是母親,總有說不完的話。現在倒好,一遝子錢像“災星”似的落在家裏,鬧得氣氛也沒緣由的沉悶起來。
小闖一時沒了主意,蹲在地上摳著手指甲。
外麵的夜色越來越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