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晌午,吃罷早飯,柳萬福汲拉著鞋板兒,晃晃悠悠跨過門檻兒,站在自家院子裏。
秋高氣爽的一抹湛藍,布滿了天空,斑駁的雲絮,星星點點行走其間,陽光淡淡的,水霧一樣漫過山林村野,空氣中蕩漾著令人留戀的清新。
今天是個好天氣!
柳萬福伸著懶腰,看見自家婆姨穿著粗布碎花衣衫,撅著屁股,在喂雞食,很是無趣,便百無聊賴的躺在自家藤椅上,打開隨手拎著的收音匣子。一段京劇唱段脫將而出,字正腔圓,高亢清亮。他愜意的閉上眼睛,享受著眼前的一切。
“嬸兒,在喂雞食啊!”柳萬福聽音,沒有立刻睜開眼,隻是把眼睛眯成一條細縫,向門口瞄去。銀鎖手裏拎著一大袋東西,邊說邊走進了院子,周身散發著年輕人的活力。可在村長眼裏,卻看到了一股子說不清的霸氣,他厭煩的閉緊了雙眼。
“呦!是鎖子來啦!”村長老婆搭訕著,直起身,斜眼瞅了一下躺在藤椅上的丈夫。
“我叔,睡著了?”
“嗯—啊—,你叔歲數大了,沒時沒晌就犯困,不上相的貨!”村長老婆見柳萬福紋絲不動,臉上掠過一絲尷尬,忙打起了圓場:“咋?大侄子,找你叔有事?嬸去叫醒他。”
“不用,不用,嬸兒,”銀鎖說著,遞上了手裏的東西;“嬸兒,前幾天進城,我給二老買了點補品,您收著。”
“哎呀,大侄子,咋還這客氣呢!”秀蘭一聽,臉上頓時泛起少有的光亮,接過了袋子,已笑得合不攏嘴“大侄子,以後有啥事,盡管跟嬸子說,千萬別客氣,咱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柳萬福聽著,心裏卻在想,哼!這小子,準是尋思談修路的事,兩禮盒就能收買了老幹部?他依舊保持著原來的姿勢,紋絲未動。
“嬸兒,沒啥大事,就是這一陣子,全憑叔在幫襯著,我年輕,說話也沒輕沒重的,今兒放晴,中午,想請叔去翠仙樓吃酒。一會兒,等叔醒了,嬸兒別忘了知會一聲啊。”銀鎖說完,看了眼叔叔,一轉身,離開了。
“嗨,行,行!忘不了!”村長老婆追在身後,連聲答應著,看著銀鎖走遠,這才回過身來。柳萬福還躺在那裏不動,她幾步竄上去,照著椅腿就是狠狠的一腳:“這死老頭子,咋還裝睡,人都走了。”她繼續嗔怪道:“看看,多好的孩子,你這當叔的,真沒個正形,裝傻充睡的,虧不虧心呀!”
“你懂個屁!”柳萬福從椅上一躍而起,端詳著老婆手裏的大禮盒,不禁得意洋洋起來:“瞧見沒?梁家灣是座廟,我就是這裏的佛!甭管是誰,進了這個廟,就得先拜我這尊佛!”說完,背起手,往屋裏走去,臨進門前,又回過身,有些惱怒的瞪了一眼老婆:“以後不許啊,在外道人麵前說我老!沒規矩的娘們兒!”
晌午時分,村長踱著步,四平八穩的來到了翠仙樓。一進門,滿屋子人聲鼎沸,熱氣非凡,飯菜的香味四溢飄散。
“哎呀,叔,就等你了。”銀鎖和村幹部們坐著玩紙牌,看見村長進來,便一個箭步衝了過來,滿臉的熱情洋溢:“叔,這席可沒開場,就等您呢!”
眾人聽罷,呼啦一下,離開座位,圍聚過來。大家如眾星捧月般讓著村長落了座,柳萬福隻覺得周身從裏到外透著說不出的舒坦。
“那—那就開席吧。”村長擺開了領導的架勢,一副居高臨下的姿態。
“好嘞!上菜!”銀鎖一聲吆喝。
從廚房裏走出一位小姑娘,手裏端著熱氣騰騰的菜,仙女似的飄至近前。
這個丫頭怎麼沒有見過?長得還真是水靈!柳萬福盯住姑娘的臉,腦子裏在飛快的旋轉。
“來,叔,晚輩先敬您一杯。”看著端至眼前的酒杯,村長隻得收回目光,他倒不含糊,一仰脖,一杯酒穿腸而過。再看那姑娘,放下菜盤,一扭身,楊柳細腰的飄回了廚房。村長的心,在酒的威力下,開始慢慢的陶醉了。
“村長,我代表村委會,也敬您一杯,修路這樣的大事,您力攬狂瀾,說拿下就拿下,全村的人,都得感謝您呢!”柳萬福聽言,受用的哈哈一樂,接過酒杯,“咕嘟”一聲,爽快下肚。空空的肚子,還沒半點著落,先被兩杯酒滋潤了,一股炙熱從心頭燃起。
“是呀,咱們的老村長,就是咱們的父母官哪,”翠花香噴噴的,扭動著腰肢,提著一壇子酒,放到桌子上,一臉的妖媚;“老哥,這可是我家珍藏的原漿酒,今兒個,鎖子兄弟請客,這壇酒,就算是讚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