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滿腔的熱血已經沸騰(1 / 3)

第十四章 滿腔的熱血已經沸騰

一九九八年七月三日十時 鏡湖市圍堰鄉

車載電台完成流動廣播任務之後,最終定位在圍堰鄉政府門前百十米外的丁字路口,成了大撤退的前線指揮部。薑超林守在電台車旁,通過廣播和電話把一道道命令發了出去:圍堰鄉運輸公司四十輛解放牌卡車和其他鄉屬機動車輛就地征用;通往鏡湖市的汽渡輪渡一律封航;除解放軍救授部隊之外,閑雜人員一律不準進入圍堰鄉撤離區;交警機動大隊沿市縣公路設崗布哨,引導人流向平陽和鏡湖兩個方向轉移……為防止有遺漏的死角,薑超林要求設在鄉政府大院內的電視插轉站在下午二時前連續滾動播出平陽市人民政府令;要求每一個行政村支部書記和村主任在撤離前對所屬村落進行仔細檢查,尤其要注意保護好老人和孩子,對拒不轉移的,可采取一切必要措施;要求圍堰鄉幹部群眾聽從解放軍同誌和公安幹警的指揮……

黎明前的短暫混亂結束了,在薑超林近乎蠻橫的領導意誌麵前,大轉移有條不紊地開始了。薑超林注意到,八點以後,扶老攜幼的滾滾人流開始出現在麵前的大道上。九點左右,車門上印有運輸公司字樣的卡車隊出現了,卡車上運送的大都是婦女、兒童。緊接著,駐平集團軍的汽車團開了進來,車上滿是解放軍官兵。

也就在這時,交通出現了堵塞,鎮子裏的人車往外出,解放軍的車隊往裏進,許多大牲畜也擠在路上,嚴重影響了撤離進度。薑超林一看不好,在電台前喊起了話,要求撤離的隊伍繞道鎮前圩堤,讓解放軍的救援車隊先開過去。

然而,後麵的人情況不明,仍有源源不斷的人流從鎮裏和其他村子湧過來……

這時,田立業滿頭大汗從人流中擠過來,被薑超林看見了,薑超林當即嘶啞著嗓門命令道:“立業,你快過去,到路那邊攔住人群,讓他們分流走圩堤!”

田立業剛檢查完交警機動大隊的布崗情況,又累又餓,原想到電台車前吃點東西,見薑超林命令又下來了,二話沒說,抓起電喇叭又擠了回去。

倒是薑超林想起來了:“立業,早飯還沒吃吧?拿上麵包和礦泉水。”

田立業從薑超林手裏接過了麵包和礦泉水,一邊在人流中擠著,一邊吃。

田立業剛走,身著迷彩服的集團軍李軍長在鏡湖市委書記白艾尼的陪同下擠了過來,高喉嚨大嗓門地喊:“薑書記,薑書記,你在哪呀?我們來向你報到了!”

薑超林這時已鑽到了電台車裏,正想繼續喊話,讓麵前的人流先退回去,可聽到李軍長的叫喚,馬上從車裏鑽出來,對李軍長說:“感謝,感謝,李軍長!關鍵的時候還是得靠咱子弟兵呀!”

李軍長笑道:“人民子弟兵嘛,人民養兵千日,現在是用兵一時,這有啥好客氣的?說吧,薑書記,有什麼最新指示?”

薑超林也笑了:“李軍長,別開玩笑了,我可不敢指示你,情況你也知道了,特大洪峰下午四點左右到來,我們麵對著兩攤子事:第一,昌江大堤要保住,不能讓大水淹了平陽;第二,下午兩點之前必須把這裏的八萬人撤出去!”

李軍長連連說:“我知道,我知道,中央軍委和軍區首長有命令,我們的集團軍大部分拉上來了,兵分兩路,一路由孫政委帶著上平陽江堤了,這一路我帶著支援你撤退。一路上我也和白艾尼書記商量了,隊伍分頭包幹,爭取在下午一時前把人撤完,最晚不超過二時,能調動的車輛全調上來了。”

薑超林忙道:“好,好,這就太好了!”

白艾尼也說:“老書記,我們也連夜緊急組織了三百多名機關幹部和一百多台車開過來了,配合李軍長和集團軍行動……”

薑超林不悅地看了白艾尼一眼:“你配合李軍長?是李軍長配合你!艾尼,你怎麼回事呀?啊?昨天怎麼到圍堰發表了一通指示就走了?胡早秋平時甩一點,這時候倒比你責任心強哩,他留下了!”

白艾尼說:“誰想到市委會突然下令連夜轉移呀?一直說要嚴守嘛!”

薑超林更氣:“還說呢!是我建議市委下的令,——你白艾尼為什麼不建議市委下令撤人?高書記不熟悉平陽情況,心裏沒數,你也沒數嗎?怎麼這麼糊塗!好了,好了,別囉嗦了,快去疏導人群!”

白艾尼帶著人去疏導人流,李軍長又和薑超林忙中偷閑聊了幾句天。

李軍長說:“薑書記,十天前聽說你下了,退二線,我和孫政委到市人大看過你,你不在,你們黃主任說你躲起來了。你老兄躲什麼,怕我和孫政委喝你的酒呀?這麼小氣呀?連多年的戰鬥友誼都不顧了?啊?”

薑超林笑道:“我倒不是怕你和孫政委喝我的酒,是怕你們灌我的酒。我可是老了,對付不了你們手下那幫豪情滿懷的英雄好漢了!”

李軍長故作嚴肅:“薑書記,革命意誌不能消退,老驥伏櫪,誌在千裏嘛!”

薑超林卻不嚴肅:“哎,我說李軍長,你說的是革命意誌還是喝酒意誌?是不是還想弄些參謀副官來給我敬禮,‘報告首長,您喝幹,我隨意!’”

李軍長哈哈大笑起來:“薑書記,這事你還沒忘呀?那個小參謀見了你太激動嘛,把敬酒詞說反了嘛,應該是‘報告首長,我喝幹,您隨意’——哎,我和孫政委不當場批評他了麼?!”停頓了一下,又問,“新來的這個高長河怎麼樣呀?好處麼?”

薑超林道:“肯定比我好處,不會經常找你的麻煩。”

李軍長笑了:“薑書記,你總算說句實話了,這些年你老兄可沒少麻煩我們集團軍吧?啊?你說說看,哪回你們平陽市委有大動作沒我們的配合?這退二線了,連麵都不和我們照,像話嗎?說定了哦,抗洪結束咱聚聚,我和孫政委請客!”

薑超林忙道:“別,別,還是我請你們——這八萬人你李軍座幫我安全撤出來,我個人請你們喝茅台!”

李軍長笑道:“那好,那好,咱一言為定,你出酒,我出菜!”

這時,麵前的道路疏通了,一輛接一輛的軍車開始向前湧動,李軍長跳上最前麵的一輛軍車走了,在車上又對薑超林喊:“哎,薑書記,千萬注意身體,你老兄的臉色很不好看哩!”

薑超林向李軍長揮揮手,啥也沒說,心想,這臉色哪還好看得了?前天鬧了一肚子氣沒睡好,昨天又幾乎一夜沒睡,就是年輕人也吃不消,何況他了。真想找個地方好好睡一會兒。然而,完全不可能,八萬人的撤離工作正在緊張進行,意外情況隨時可能發生,他作為一線指揮者,必須緊守在這裏,對可能出現的任何意外做出判斷和決斷。

雖然十分疲勞,心情卻是愉快的,過去那些壯闊場麵仿佛又出現了,薑超林似乎又回到了市委書記的決策崗位上。是的,是他在決策,這八萬人確實是在他的意誌下進入大轉移的。田立業私下裏曾問過他:如果下午洪峰到來時不破堤,這種大規模的轉移是不是就不必要?他的回答是,就是不破堤,這種轉移也是必要的,一個負責任的決策者不能在八萬人的安危麵前顧及自己的麵子!他寧願事後不破堤被人罵祖宗,也不能拿這八萬人的生命當兒戲!

與此同時,田立業也累得夠嗆,道路雖然疏通了,但有效的秩序還沒形成,鎮子裏的人流還在不斷地往前湧,把他和身邊的幾個交警擠得踉踉蹌蹌。身後是不斷駛過的軍車,麵前是混亂的人群,稍不留神就可能發生危險。

田立業急中生智跳到路旁的電線杆窄小的基座上,一手抱著太陽曬得滾燙的電線杆,一手持著電喇叭疏導麵前的人流。

在軍車的喇叭聲、人群的喧叫聲和一些牲畜的驚叫聲中,田立業嘶啞而機械的聲音一遍遍在七月的陽光下響著:“……主幹道走軍車,撤離人員一律走圩堤!主幹道走軍車,撤離人員一律走圩堤……”

七月的太陽真是毒辣,沒一會工夫,田立業便全身大汗了。

這時,同樣滿頭大汗的胡早秋不知從哪裏冒出來了,田立業顧不得和胡早秋鬧氣了,跳下電線杆基座,一把把胡早秋拉住:“胡司令,快,你快去找交警大隊王隊長,要他再派幾個人過來,在街口組織警戒線!”

胡早秋有些為難地說:“田領導,這會兒我到哪去找王隊長?老書記給我的任務是,在人員撤離之前,確保大堤的安全——東河口那邊發現滲漏,周久義他們已經過去了,我得趕快去看看!別出事!”

田立業沒轍了,有氣無力地揮揮手:“那你快去吧,及時向老書記彙報情況!”

胡早秋說了句:“田領導,你再對付一會兒,我完事就過來!”也是巧,偏在這時,胡早秋在擁擠的人群中發現了鄉黨委副書記老金,便把老金叫了出來,交待說,“老金,你現在歸市委田秘書長指揮!”

田立業這才算多了一個兵。

……

十一時左右,軍車全部通過街口進入了圍堰鄉所屬十幾個行政村、自然村,從鎮中湧出的人流也開始減緩。十二時過後,步行的人們幾乎看不到多少了,而一輛輛滿載鄉民的軍車開始呼嘯衝出。這時,通往平陽和鏡湖安全區的道路全部疏通,軍車幾乎是一無阻擋地衝出了圍堰鄉。

據各包幹區報告,迄至中午十二時三十分,已有七萬人撤出或已上了車,正在撤出圍堰鄉危險地帶。

十二時四十五分,田立業、胡早秋到電台車前吃盒飯——就在吃盒飯時,老書記薑超林又困又累又熱,加上本來就有高血壓的老毛病,拿著盒飯突然暈了過去。幸虧高長河心細,怕薑超林發生意外,在電台車上派了醫生,帶了急救藥品。醫生當場進行了急救,使得薑超林迅速蘇醒過來。

田立業和胡早秋都被這場虛驚嚇壞了,堅持要薑超林回平陽。

薑超林不幹,有氣無力地說:“立業,早秋,你們……你們跟我不是一天兩天了吧?你們說說看,這種時候我……我能走麼?”

田立業和胡早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默然相對,都不做聲了。          一九九八年七月三日十三時 昌江大堤

背對激蕩的昌江發表過現場電視講話後,高長河襯衣一脫,隻穿著背心,投入了扛麻包的人群中。電視台的記者們在劉意如的指揮下,扛著攝像機跟前跟後地追著高長河拍,堵住了江堤上的通道,使得那些扛麻包的軍人和機關幹部隻好扛著沉重的麻包站在那裏等。

高長河發現後很惱火,衝著記者們發了一通脾氣:“你們這是幹什麼?老衝著我拍個啥?我能幹多久?要拍就拍解放軍,拍群眾!還有,別幹擾大家幹活!”

一個記者說:“是劉主任叫我們拍的。”

高長河狠狠看了劉意如一眼說:“把記者們帶走!”

劉意如還想解釋:“高書記,是這麼回事……”

高長河沒好氣地說:“我知道你有道理,可我現在要認真對付這場洪峰!劉主任,你啥都別說了,叫記者走,都走!你給我注意接薑超林、文春明的電話!”

劉意如不敢再多說什麼了,轉身對記者們說:“那大家就先回去吧!”

記者們剛走,圍堰鄉的電話就來了,是田立業打來的,說是薑超林暈過去了。現在醒過來後,連站都站不穩了,卻還不願走,問高長河怎麼辦?

劉意如忙找到高長河,把手機遞了過去。

高長河明確要求田立業馬上派人護送薑超林回平陽,近乎嚴厲地對田立業說:“……田立業,你這個同誌別糊塗!你跟老書記不是一天了,你該了解他,在這種時候他是不顧命的,你不能聽他的!撤離工作現在大局已定了,老書記再留在那裏也沒有太大的意義!萬一洪峰提前到來,把老書記泡在洪水裏,你我都沒法向省委,向全市幹部群眾交待!”

田立業為難地說:“高書記,正因為我了解他,才知道勸不動他。他這人有個習慣,一項工作做完後,總要親自檢查一遍。鎮上已經撤空了,老書記正說要進鎮檢查哩!哦,集團軍李軍長也在這裏!”

高長河說:“那好吧,你請老書記親自接電話吧!”

薑超林接了電話,沒好氣地道:“長河,你煩不煩呀?洪水當前,你這個市委書記咋還這麼婆婆媽媽的?告訴你,我死不了!”

高長河還想說什麼,薑超林那邊已掛了線。

站在一旁的劉意如說:“高書記,算了吧,我知道的,薑書記就這麼個人!”

高長河卻不願算了,又固執地把電話掛了過去,換了個口氣,一副十分焦慮的樣子:“老班長,你得快回來呀!市裏一大攤子事呢!我和春明都上了堤,防汛指揮部唱空城計了,您老人家就不能趕過來幫幫忙?要看我們的笑話呀?”

薑超林火了:“高長河,你跑到大堤上幹什麼?你要全麵指揮協調!”

高長河忙道:“老班長,我新來乍到,情況不熟嘛,哪知道得這麼清?隻能上堤扛扛麻包,打打衝鋒了!華波書記也再三和我說過,這場硬仗得您指揮,我們都是您的兵嘛!”

薑超林終於讓步了:“好,好,長河,你不要急,我和李軍長盡快趕回去,李軍長有直升飛機。你呢,把昌江和鏡湖水係圖帶在身邊,隨時和我保持聯係!如果聯係不上,有關情況可以問春明,春明也是老平陽了!”

高長河這才放心了,合上手機後,舒了口氣,對劉意如說:“老書記真出了麻煩,別說我沒法向省委交待,就是我家老嶽父也饒不了我!”

劉意如隨口說了句:“薑書記也樂得如此,你讓薑書記又找回了點感覺!”

不知咋的,高長河覺得這話十分刺耳,像似根本沒聽到,看都不看劉意如一眼,轉身又走進了扛麻包的人群中,從一個滑倒在地的小戰士背上接過一隻沉重的麻包,扛起來就走……

一九九八年七月三日十四時 鏡湖市圍堰鄉

薑超林是在這日十四時上的李軍長的直升飛機。這時,根據各方麵的彙報,八萬人已經撒完。然而,薑超林還是不敢掉以輕心,上飛機前,又再三對田立業和胡早秋交待,要他們開著車替他做最後一次檢查。

田立業又累又困,沙啞著嗓子說:“你放心吧,老書記!”

薑超林卻不放心,又說:“立業,你這次可是代我檢查,一定要盡心呀!”

田立業有些不高興了:“老書記,你就對我放心一次好不好!”

薑超林不好再說什麼,憂心忡忡地被李軍長身邊的一個參謀拉上飛機走了。

薑超林走後,田立業把薑超林的001號奧迪和司機一起放走了,自己坐到胡早秋開來的舊吉普車裏,和胡早秋一起進行這最後的檢查。

吉普車真夠破舊的,沙發上的彈簧都快露出來了,田立業一坐上去就罵:“他媽的,哪來的這種破車?你的新桑塔納呢?!”

胡早秋一踩油門,把車開出去老遠:“還哪來的破車?你們烈山的破車!是我從臨湖鎮倉皇逃竄時開走的!你狗東西也真是絕,能想出這種損招辦我!”

田立業也窩了一肚子氣:“你他媽仔細想想,我會這麼幹嗎?”

胡早秋說:“怎麼不會?這是你小子的一貫風格,整個過程都有你的味道!”

田立業瞟了胡早秋一眼:“所以,你就跑到文市長麵前去告我了是不是?”

胡早秋說:“也不叫告,叫客觀反映情況——不過,田領導,這倒要說實話了,我可真沒想把你從烈山的位置上搞掉!你應該了解我,我從來不是陰謀家,對吧?大家三年級那次學生會選舉,山東李大個子那幫政治動物那麼拉我,我還是支持你的吧?最後賣你的是校花白玲吧?”

田立業歎了口氣:“胡司令你別說了,關鍵時候坑我的都是朋友,關鍵的時候不信任我的也都是朋友,有你和薑超林書記這樣的朋友,我這輩子就認倒黴了!”

胡早秋說:“老兄,話也不能這麼說嘛!還這輩子認倒黴了,你不才四十二歲麼?一輩子早著呢!小平同誌還三上三下呢,你現在不才兩上兩下嘛!況且,回機關當副秘書長也不能算下吧?起碼這正處級弄上去就下不來了吧?哎,立業,叫你回機關,級別明確了吧?帶上括弧了吧?”

田立業真火了:“胡司令,你煩不煩?你小子一天到晚想當官,想級別,我也像你?!我是想幹事!我都想好了怎麼開展烈山的工作,想大顯一下身手,好好跨一回世紀,這一鬧,又啥也幹不成了,我冤不冤?”

田立業沒法把話說明,胡早秋就以為是自己壞了田立業的大好前程,連連道:“立業,你別生氣,千萬別生氣。我壞了你的事,就想法彌補嘛。過幾天,我就找機會去和文市長再談一次,你叫我怎麼說我就怎麼說,行不行?我所受的人格汙辱什麼的也不計較了!”說著說著,就自我感動了,“唉,田領導呀田領導,你說如今這商品社會,像我這樣義氣而又不計個人榮辱的朋友你哪找去!”

田立業哭笑不得,見胡早秋把破車開得東倒西歪,便說:“好好開你的車,我不和你囉嗦了!你看你這車開的,怎麼盡往泥坑裏軋?不是你們鏡湖的財產你就不愛惜了?”

胡早秋笑了:“那是,田領導!我就得把在烈山所受的身心損失全奪回來!那幫二狗子叫我把車給他們送回去,妄想!昨夜一說下鄉,我開著這車就來了,目的很明確,就是要省我的桑塔納!你也別心疼,你現在也不是烈山縣委代書記了!”

田立業說:“我不是烈山縣委代書記,可又成了平陽市委副秘書長了,對平陽所屬各縣市的財產一視同仁,全要愛惜……媽的,你小子怎麼又往糞坑裏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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