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宋鴻奇說過霞浦與豐立集團密切接觸的事情過來,王雲青蹙緊眉頭,喊來秘書,讓他去前麵的宴會廳知會一聲,他可能一時半會不能回來,讓在場的市委副書記趙彬替他招待好省裏的客人。
宋鴻奇與沈淮是堂兄弟,平江市的普通官員可能不了解,王雲青以及魏南輝是心知肚明的。照正常的道理,霞浦那邊不可能不打聲招呼,就直接搶宋鴻奇在青沙縣負責的項目,但霞浦那邊這麼做了,就意味著背後的曲折要遠比表象更複雜。
王雲青從口袋裏摸出煙盒,卻不知道什麼時候裏麵的煙都抽完,隨手將空空如也的煙盒捏成一團丟垃圾桶裏;魏南輝反應機敏的從口袋裏掏出煙跟火機,給王雲青點上一根煙。
魏南輝看了沒有什麼反應的宋鴻奇,心裏一笑:下來都快兩年,公子哥的脾氣還是沒有捋掉。他又拔出一根煙給宋鴻奇遞過去,說道:“鴻奇,王書記今天不禁煙,咱們也來一根解解饞。”
王雲青看到魏南輝湊過頭給宋鴻奇點煙,他夾著煙站起來,踱步走到窗外,看著華亭大廈樓下大街上車水馬龍,問魏南輝:“南輝,縣裏在知道霞浦有爭取豐立的塗渡板項目後,你們有沒有跟霞浦方麵接觸過?”
魏南輝是個幹練且圓滑的官員,王雲青對他的脾氣琢磨得比較透,也清楚他與宋鴻奇之間暗中較勁的關係。
王雲青自然不會給魏南輝的小動作迷惑住視線,直接問他有沒有跟霞浦縣溝通過。
“我上午跟霞浦縣長周岐寶通過電話,霞浦的周縣長跟我在電話裏也是鬼扯,沒有什麼有價值的信息透露出來,”魏南輝說道,“豐立集團的周豐毅上午倒是主動聯係縣裏,說了一些跟霞浦方麵接觸的情況。不過鴻奇認為周豐毅的話不靠譜,霞浦那邊真要卯足勁撬我們的牆腳,能提供十分可觀的資源,周豐毅確有可能幫著他們迷惑縣裏,豐立集團最初還是想將項目建到新浦或梅溪了,也是市裏做了很多工作,才叫他們打消念頭……”
王雲青也了解這些情況,塗渡板項目說到底還是鋼鐵產業的下遊,東華有著比平江更優越的產業優勢,當初市裏也是請了一些人做很多工作,讓周豐毅決定將項目留在平江。
現在形勢異變,宋鴻奇的判斷也是他的依據。
周豐毅很可能更傾向將項目建到北岸去,但又抹不下麵子,不想跟青沙縣及市裏搞僵關係,迷惑青沙縣及市裏也是一計。要是青沙縣及市裏,真以為豐立集團跟霞浦縣不會那麼快談出什麼事,對此沒有及時的應對策略,任時機拖延掉,等豐立集團跟霞浦談妥條件,豐立集團將霞浦能提供的優越條件跟資源擺出來,這些條件跟資源又是青沙縣及市裏短時間裏爭取不到的,那真就是完全沒有借口阻攔豐立集團將項目遷到新浦或梅溪去。
項目落地建到哪裏,地方之間說到底還是競爭關係,最終的選擇權在企業,背後的曲折跟私人恩怨,是沒有辦法擺上台麵的。
不過魏南輝過來之後,就主要讓宋鴻奇介紹情況,這時候又左一個宋鴻奇說,右一個宋鴻奇說,王雲青也知道他的小心思,無非是整個項目拖黃掉,可以更多的將責任推到宋鴻奇的頭上。
王雲青卻不讓魏南輝如願,問他:“鴻奇這些判斷,還是有依據的;不過,南輝,你怎麼看這事?”
宋鴻奇卻是不能理解王雲青要平衡他與魏南輝關係的苦心,但聽王雲青又這麼問魏南輝,心裏多少有些不受重視跟信任的感覺,隻是他也不會將心裏這些不快表現出來。
“這個項目的落地一直都是鴻奇在負責,我相信他的判斷是準確的;我自己可說不好。”魏南輝將煙灰彈落到煙灰缸裏,畢恭畢敬的坐直腰,說道。
麵對魏南輝這麼滑脫的官員,王雲青也頭痛,也沒有辦法說他的不是。眼前的情形很明確,是宋鴻奇拉著魏南輝將這個難題捅到市裏,這也確實給魏南輝耍滑頭的借口。
而對宋鴻奇,王雲青心裏自然也是談高興:
宋鴻奇的一些推測雖然合乎邏輯,但霞浦跟豐立集團到底接觸到什麼程度又沒有明確的信息,宋鴻奇就直接拉他介入此事,考慮也欠周全。
居心險惡些想,沈淮或許真是出乎跟宋鴻奇之間狹礙的私人恩怨,才出手撬青沙的牆腳,那宋鴻奇這麼迫切的拉他介入此事,使他與本來八輩子打到一起的沈淮在這件事上關係直接對立起來的意圖就很明顯了。
想到這裏,王雲青眉頭蹙得更緊。
沈淮這些年在東華有什麼作為,王雲青不會孤陋寡聞、全無所察。
沈淮在未成勢之時,就能將前東華市委書記譚啟平逼走,而胡家的公子爺胡林,用盡手段都沒能壓製梅鋼在東華成勢,從這些裏麵完全可以看得出沈淮這人有著怎樣強勢的性格跟過人的手腕。
真要在這件事上跟沈淮直接對立起來,王雲青也不覺得他就有多大的勝算。
魏南輝將手裏的煙撚滅在煙灰缸裏,借機拿眼角餘光打量了在窗前失神的王雲青一眼,心裏則是好笑又暗喜,宋鴻奇拉他將問題捅到市裏,王雲青還非得接手不可。
王雲青不問不聞就任這麼大的工業項目從平江溜走,不要說那些盯著平江市委書記寶座的那些人了,市裏普通也難說會對王雲青滿意。
而王雲青介入,怎麼介入,介入之後會不會有效果,都是頭痛的問題。
王雲青介入將項目挽留下來,對霞浦那邊是以大欺小、勝子不武,沒有什麼可以說叨的;要是不能將項目挽留,王雲青豈不是更加不堪?
魏南輝心裏想,宋鴻奇沒有替王雲青考慮這些,就迫不及待的將問題捅到市裏,說到底他還是公子哥心態,甚至都沒有真正的將王雲青這樣級別的地方官員放在眼裏——王雲青心裏能對他滿意,才叫見了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