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裕之前認定沈淮不學無術,這時候她披著沈淮給她的外套走進來,站在樓廳裏聽了他跟吳海峰坐在那裏,討論市中心亮化工程的利弊,才真正的意識到:自己以前給厭惡的情緒所蒙蔽,真是小看這個人了。
時人喜歡討論時政跟經濟,什麼時髦的詞彙都會扯上幾個,滿口經濟理論者也滿街都是。
這些人,看上去見識很高深,其實腹中空空,不過有一張誇誇其談的嘴罷了。落到執政上,就是拍腦子行為。
雖說沈淮在吳海峰麵前談的僅僅是市中心亮化工程這麼一個很小的點,甚至隻是爛尾樓天衡大廈周邊的商業情況,但從他隨口引用的諸多準確數據,就可知他對這個是真正的有過研究。
周裕穿著沈淮的外套,裏麵的襯衫前襟還開著,不能將外套脫下來還給沈淮,走進來,說道:“小沈是省經濟學院引進的海外人才,見識、學問當然要比我們這些土包子強。這年頭最吃香的,就是小沈這樣的海外人才了。”
沈淮看著周裕看過來,忍著不去看吳海峰的臉,暗道周裕與吳海峰之間即使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關係,也不會喜歡別人看破的。
周裕前傾著身子,看了看沈淮額頭包紮過的傷,問道:“頭上沒什麼事吧?還疼嗎?”臉挨得沈淮很近,胸貼得沈淮更近。
沈淮知道周裕的關心有些不由衷,但也不得不承認,讓她這麼“關心”的看著,挨過來,心裏情不自禁的感覺到有那麼一點點的小舒服。
有些女人,確實有這樣的天賦,柔和的眼神就能直接把人的心泡軟了,而且周裕的容貌又是這麼明豔迷人,幾乎沒有幾個男的能抵住她的誘惑吧?
但也很顯然,此時的周裕是在有意識的利用自己的天賦。
沈淮心想:周裕知道自己接下來會跟吳海峰談什麼?周裕為什麼要幫吳海峰軟化自己?要不是吳海峰在跟前,借機摸兩把倒不吃。
偶爾又覺得奇怪,這該是之前沈淮才會有的想法,難道融合他的記憶之後,還有負作用?
沈淮隻是輕輕的搖了頭,笑道:“能有什麼事?就當走夜路給狐狸爪子撓了一下。”
沈淮的從容自如,反而叫周裕施展不開,轉過頭,跟吳海峰說道:“心武給我打電話,在湖邊我跟小沈撞了一下,‘大哥大’都掉湖裏去了,撈了半天才撈上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用。衣衫也都破了,還要跟小沈借外套穿……”
“你還是再給心武回個電話,他剛才都直接打電話給我了。”吳海峰叫周裕去給丈夫回電話,顯然也是知道周裕與丈夫之間的矛盾。
聽著周裕與吳海峰之間的對話,沈淮心裏更是覺得奇怪。
吳海峰似乎也看到沈淮的疑惑,待周裕起身去打電話,主動解釋道:“小沈怕是不知道小裕是我的侄女吧?我打小家裏就窮,給送到姓吳的人家寄養。周家出過國民黨的軍官,到六幾年的時候,我要參軍,沒有辦法,就不再跟人去提與周家的關係。這一斷就斷了小二十年,仿佛跟周家真沒關係似的……”
沈淮不得不暗歎:之前到底是幹什麼吃的,竟然連這層關係都沒有摸清楚?
難怪周家在東華看上去這麼根深蒂固?這種根深蒂固,顯然不是周裕給前市委書記當兒媳婦就能奠定的。
有些時候透露秘密,也跟交易似的。
沈淮見吳海峰把周裕是自家侄女的事,當成秘密說出來,大概就是指望從他嘴裏換一些秘密出來,也知道他想聽什麼,摸了摸鼻子,說道:“還真不知道周秘書長是吳書記您的侄女呢。哦,對了,剛剛跟譚部長談過話,還沒有跟吳書記您彙報呢……”
“譚部長是代表省裏找你談話,不用跟我彙報什麼。”吳海峰見沈淮如此知情識趣,心下稍稍放鬆,跟聰明人說話就省事,摸了摸毛發漸疏的頭,身子往沙發後靠了靠,使自己看上去沒那麼關緊這事。
“譚部長也算是我家裏的長輩,隻是之前沒有怎麼見過,一時見麵還有陌生,譚部長拉我過去主要就是敘了敘舊。”
沈淮低頭看著玻璃茶幾,能看到吳海峰反射在上麵的臉。
“你家裏是?”吳海峰果然是倒吸了一口涼氣,身子又坐直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