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韋掌櫃的吩咐,廚房這邊空蕩蕩的,沒有夥計來。石姨娘第一次來宴春樓,也不認識路,瞎摸亂撞到了這裏,瞧見有個人影在,就想來問問。
阿梨背對著,頭發簡單綰了個髻,斜斜插一支桃木簪,瞧著極為樸素。因著還要碰油煙,她也沒穿什麼好衣裳,一身淡青色粗布長裙,是馮氏親手裁剪的。
馮氏原本在薛家做了幾十年的下人,畢竟高門大戶,裏頭繡娘的手法比繡樓的都要好,她學來了不少,做出的衣裳樣式新穎漂亮,針腳細密,把阿梨的身形恰到好處勾勒出來,腰身不盈一握,纖細好看。
石姨娘自從進了侯家的門以後,就一直竭力補身子,想早日生個子嗣穩住地位,這麼橫吃了幾個月,手臂上都長了許多肉,但肚子卻還是沒動靜。她本來脾氣就不好,刁蠻善妒,尤其不待見比自己樣貌和身材出挑的姑娘,以往仗著自己有個橫行霸道的哥哥,現在仗著有個有權有勢的夫君,石姨娘就沒收斂過她那個霸道的性子。
剛亂轉半憋了一肚子氣,又逮著了看著就挺好欺負的阿梨,石姨娘纖纖細指一抬,豎著眼睛喊了句,“哎!那丫鬟!”
阿梨聽不見,也沒理,她低頭拍了拍裙擺上的褶皺,抬步就要往廚房的方向走。
石姨娘倒吸了一口氣,覺著自己遭了挑釁,忙著往前跑了兩步扯住阿梨的袖子,“沒長耳朵啊你,叫你呢,故意的?”
她妝容精致,一雙薄唇抹了極濃的胭脂,瞧著便就是不好惹的樣子,有些刻薄,有些凶。
阿梨被她拽得懵了一下,回頭才知道進來了這麼個人,她不明所以,疑惑地看著石姨娘抓著她的那隻手。
薛延早就囑咐過她,出門在外的時候,如果他不在身邊,有任何陌生人與她話,都不要理,趕緊走。但以往日子,阿梨身邊幾乎就沒離開過人,馮氏、薛延、結巴和胡安和,總有一個陪在她身側,像現在這樣的情況,阿梨還是第一次遇見。
石姨娘見她不話,火氣更大,眯著眼道,“與你話呢!”
阿梨被她凶巴巴樣子嚇了一跳,她眨眨眼,不知該和石姨娘什麼,也不想和她話,便就客氣笑了下,而後撥開臂上的手,轉身就要走。
阿梨生得溫婉清秀,白皙精致,一對梨渦甜甜的討人喜歡,她一笑,眼睛彎彎的,囂張跋扈如石姨娘也被晃了一下眼。但緩過神來,心裏怒氣就更勝了一分,石姨娘冷哼一聲,低低罵了句,“狐媚子。”
阿梨聽不見,但她不傻,瞧出了石姨娘來者不善,往後退了步,跑著要去找薛延。
石姨娘手疾眼快,再次抓著了阿梨胳膊,她指甲上染了蔻丹,又尖又利,紅豔豔的,阿梨垂眸看了一眼,想甩開,但沒甩動。石姨娘沒忘記侯才良的吩咐,她眉梢一挑,語氣尖利,“喂,有沒有見著位姓胡的公子?我那會瞧見他往這邊去了,但找一圈沒見著,你給我帶個路。”
阿梨警惕看著她,抿唇道,“你鬆開我。”
石姨娘眼睛一瞪,“我不鬆開又怎麼樣?宴春樓還真不愧是這方圓一百裏內最大的酒樓,連個雜役的性子都這麼衝,等我待會去找我家老爺,發賣了你!”
石姨娘本性就是如此潑辣蠻橫,肚中又沒有幾分墨水,威脅人的時候也簡單粗暴。
阿梨就沒見過她這樣不講理的人。
石姨娘手下力道又大了點,極為不滿地衝著阿梨道,“怎麼著,不會話?”
阿梨被她弄疼,也著急了,往下猛地一甩手,掉頭就往廚房跑,喚了聲,“薛延!”
聽著這名字,石姨娘心頭一動,下意識也往前跟了步,但後腳跟還沒落地,肩膀就被人給按住了。她回頭,對上韋翠娘麵無表情的臉,冷美人的語氣和她的眼睛一樣冷,一字一句道,“到我的地盤上撒野,誰給你的膽子?”
石姨娘覺得自己的骨頭都要碎了,她努力掙開,往後退了步,厲聲問,“你是誰?”
韋翠娘抱臂站著,一身妃色長裙趁得唇色更豔,揚頷道,“這話該我問你。廚房重地,閑人勿進,你顛顛地跑進來,還敢出言不遜,我現在沒拿著棍子將你打出去,是因為看你是個女人,別在那裏不知輕重。”
石姨娘氣得胸口起起伏伏,你你你了半晌,沒出話來。
都走的是明豔的路子,但真品贗品,一看便知。
韋翠娘身量高挑,氣勢懾人,一雙眼裏像是藏了刀子,石姨娘底氣不足,心裏發虛,剛才那股子潑皮勁也耍不出來了。她拳頭在身側攥了又攥,眼看著韋翠娘就要不耐煩,揮手要趕人了,才吼了聲,“你別放肆,我家老爺若是知道了,要押你進大牢!”
韋翠娘饒有興味看著她,“你家老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