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章三十四(2 / 2)

薛延“嘖”了聲,道,“不愧是當朝五品大員,這心機還真是深得很。”

“還有更深的。”胡安和,“他還玉蓉初一時候能到隴縣,初二就要大婚,他不能讓自己家女兒無名無分地嫁,但時間又來不及,所以要先把婚書請下來。我爹心也慌,他一九品官,玉蓉是下嫁,他害怕夜長夢多,連連答應,結果……這個江老狗啊!”

薛延抬手捏了捏鼻梁,看著胡安和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比劃,“我現在真是走到了人生低穀,我左手欠條,右手婚書,江老賊把我們的住處給了那些要債的打手,大喜的日子是一波又一波的人來要錢,我爹把仆人全都遣散了,又賣了我娘和二姨娘的首飾,連後院裏的兩頭豬都給換了錢。就一夜之間,我就從官家子成了窮光蛋,還是個已婚的。”

胡安和越想越心酸,伏在桌麵上痛哭出聲,“我這命怎麼那麼苦啊。”

薛延歎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背,也不知道該什麼好。

胡安和抽抽噎噎好半晌,終於又坐起來,“我家現在把能賣的都賣了,最後終是湊齊了那份錢,得了個安生。但是,我爹本來是給我買了兩處院子做聘禮的,現在補不齊剩下的錢,房東不肯通融,還要告我們違約,將房子要回去。”

薛延,“你爹不是縣令,怎麼還有人敢在隴縣欺負你們?”

胡安和道,“房東是付六他二舅舅!”

他用手背擦了把眼角,咕噥著,“我來時路過城西河,要不是怕水冷,我都想跳下去了。”完,胡安和衝著薛延抖了抖褲腳,道,“你瞧,我褲子都濕了,要是再不巧那麼一點,你這輩子就都見不著我了。”

馮氏“哎喲”一聲,忙忙道,“好孩子,你可別想不開,活著多好啊,活著沒有過不去的坎兒。你家裏就剩你一個孩子,若是你再出個三長兩短,讓胡縣令活不活了。”

胡安和低低道,“我爹自身難保,我家裏快要連飯都吃不起了,大燕國建國以來,就沒見過他這麼窮的官。”

薛延對外一向鐵石心腸,但現在也開始覺得,胡安和實在是太可憐,前些日子見他還意氣風發,自己要娶親了。而現在,人財兩空,連口包子都吃不起。他沉吟了會,偏頭問,“你還缺多少錢?”

胡安和眼巴巴,道,“三十兩。”

三十兩,若放在以前,就是胡安和一頓飯,現在為了這點銀子,他砸鍋賣鐵也湊不齊,連房子都要賠進去了。

但這三十兩對如今的薛延來也不是個數目,他也拿不出來。

胡安和看著薛延冷凝的神色,心漸漸涼下去,鼻子一酸,又要哭出來,他,“我爹現在後悔死了,當初他因為太吝嗇,朝臣不喜歡他,出事之後連個求情的都沒有,我爹痛定思痛,來了隴縣後大筆撒銀子,為的就是廣結善緣……他現在恨不得到當初吃流水席的那些人家裏去要錢,若是當初他不那麼大手大腳,如今也不會難成這樣。”

胡安和掩麵,“這錢怎麼就花不對呢。”

阿梨分辨不出他在什麼,就見他從頭到尾都含著淚,她察覺到氣氛沉悶,咬咬唇,給胡安和遞過去一張帕子。

胡安和癟癟嘴,了聲謝謝。

阿梨看懂,聲回了句,“不客氣的。”

胡安和聽著她溫柔和善的聲音,眼一酸,剛憋回去的淚又要流出來。

阿梨被嚇了一跳。

薛延看不下眼,抬腿踹了胡安和一腳,低聲罵,“挺大個老爺們,遇著事就知道哭,哭有個屁用。”

胡安和,“我也不想哭,但是怎麼辦,人家車到山前必有路,我這都要掉溝裏去了,路呢?”

薛延兩手插進發裏,煩悶地屈起手指,瞥了他一眼。

過了好半晌,胡安和站起來,拍拍衣角,歎氣道,“我知道我這人不太討人喜歡,我也不出好聽的話,學不會拍馬屁,一肚子迂腐還挺愛裝蒜。我在這裏這麼長時間,也沒什麼能話的人,從那事過去後,我就和侯才良翻了臉,他現在見著我,牙一呲像是恨不得要吃了我。我心裏難受,家裏太憋悶,想出來躲躲,但繞著街走了一圈,發現能幾句話的,也就隻剩下你了。”

胡安和聲音低低的,“給你們添麻煩了,抱歉,我就先走了。”

馮氏也站起來,看著他頹喪的背影,喚了聲,但手抬起來,又不知該什麼。

她轉向薛延,眼中焦灼,問,“這可怎麼辦啊。”

阿梨不明所以,貼靠在馮氏的臂上,也望著胡安和走去的方向。

薛延咬咬牙,喊了聲“胡安和”,他,“你回來,咱們再想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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