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十八(2 / 2)

“來都來了,不進去站這做什麼。”薛延忽而衝著她勾勾手指,附耳道,“這家店我以往來過,進門後東側有個酒水櫃子,上麵擺兩盤鹽花生鹽瓜子,那是不要錢的。你若是餓了,便就抓兩把,若是有人看不慣來追咱們,你便先跑,我殿後護著你。”

阿梨被他逗笑,嗔了句,“不正經。”

薛延勾一邊唇角,胳膊虛虛搭在阿梨頸後,帶著她往前走,道,“你別怕,大不了就是不成事罷了。咱們大大方方往外走,人家不知情的都還以為咱吃飽了要回家,丟臉又能丟哪裏去,是不是?”

阿梨彎著眼道,“以往沒看出你這麼能會道。”

薛延垂眸,輕笑了聲,手指微勾搔了搔她下巴。

正是大清早,店剛開門不久,裏頭沒幾個食客,就幾個雜役拿著掃把抹布忙來忙去,二肩上搭一條白手巾,懶洋洋靠在樓梯口摳指甲。

門口傳來響動,二一抬眼,瞧見拎著鼓囊囊一個大包裹的薛延愣了一下,轉而又揚起笑臉,噠噠噠跑下去,甩一下手上巾子道,“喲,薛四爺,許久不見,您近來可好?”

他一偏頭,又看見俏生生站在薛延身側的阿梨,眼一轉,又道,“薛四奶奶,什麼風兒把您也給吹來了?”

這一聲薛四奶奶叫的阿梨渾身不出的別扭,隻覺得這二熱情是蠻熱情的,就是言語間太過油膩,假得很。二渾不自知,仍自顧自招呼著,引著薛延往桌邊走,道,“您二位要來點什麼?溜腰花怎麼樣,豬是一個時辰前我眼見著現殺的,那腰花新鮮著,炒出來肯定香!”

薛延倒是神色平靜,拉著阿梨坐下,手往桌麵上敲了敲,道,“我找你家掌櫃的。”

二臉上的笑僵了一瞬,重複問,“掌櫃的?我們韋掌櫃?”

薛延揚著下巴問,“那你還有幾個掌櫃的?”

二神色為難,“這日頭才升了幾分啊,我們掌櫃的還睡著,沒起呢。”他咂咂嘴,又問,“能冒昧問一句,您找我們韋掌櫃,有什麼事?”

薛延慢悠悠斟了杯茶水,推到阿梨那邊,答,“不能。”

阿梨看著二的臉色,忽青忽白,好像立時就想將他們給攆出去。

好在薛延平日裏積威夠深,到了最後,二還是妥協,彎腰了句“您稍等”,而後便就上樓去敲門了。阿梨端正坐在一邊,看著薛延怡然自得在那裏嘬茶水,覺得腦子裏有些暈乎乎。

這做什麼呢這是?

韋掌櫃一刻鍾後下來,上下打量薛延一遍,在桌邊坐下,問,“聽你找我?”

他約莫四十出頭樣子,頭發整齊一絲不苟,穿一身深色帶福字大褂,布料裏一看就摻了絲,油亮亮泛著光。唇上兩撇八字胡,眼角是笑出來的褶皺,瞧著就是個精明買賣人的樣子。

薛延,“我與你聊聊。”

韋掌櫃本以為隻是有閑人找事,不欲理會的,但見薛延一臉風淡雲輕運籌帷幄樣子,商人的本質讓他不由得多上了幾分心思,怕錯過什麼機遇。

韋掌櫃倒是個好脾氣,掀了袍子坐在薛延一邊椅子裏,吩咐二又上了壺茉莉花,二人便就聊開來。

南地北大事情,薛延平日裏不愛話,但他自幼富貴,見識寬廣,一張嘴便就能扯出許多,阿梨在一旁安靜聽著,見韋掌櫃從起初時候愛答不理到後來眼中有讚賞之意,默默舔了舔唇。

她以前是真的沒看出,薛延這麼會忽悠。

茶過兩盞,二人也漸入佳境,相談甚歡,薛延指尖彈了彈杯壁,忽而話鋒一轉,問道,“韋掌櫃,你這宴春樓為何叫宴春樓?”

韋掌櫃哈哈笑著道,“長恨歌中有一句‘玉樓宴罷醉和春’,我瞧著好,便就拿來用了。”

薛延“噢”了聲,又問,“這‘宴’是有了,‘春’呢?”

韋掌櫃沉吟道,“你什麼意思?”

薛延轉身指了指樓梯口立著的大瓷瓶,前朝隆德年間的,上好的青花工藝,約一人高,看著便就厚重且貴氣。他問,“您覺著這瓶子好看嗎?”

韋掌櫃頓了頓,“我覺得好看啊。”

薛延擺手,“不好看。”喝口茶,他又,“太死板,無趣味。”

韋掌櫃臉上笑意已經快要掛不住了,“大家不都這樣擺?”

“問題就在這。”薛延道,“大家怎樣做,你便就怎樣做,所以即便宴春樓占地兒最廣地段最好,也隻是三大酒樓之一,坐不到龍首位置。沒有特色,就注定平庸無奇。”

一番話阿梨聽得心驚肉跳,她眼見著韋掌櫃臉色由晴轉陰,就要怒喝一聲拍案而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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