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管被人抵著的滋味不好受,尤其當對方是個連命都可以不要的瘋子,侯才良看著薛延的眼睛,真的有一種瀕臨死亡的恐懼。他喘著粗氣道,“四兒,這次,是哥幾個喝多酒辦錯了事,看在往日情分,你放哥條路。”
“可以啊。”薛延笑,“但你得讓你的那些狗離我遠點,最好這輩子都別再碰上我,要不然,別怪我殺人放火,手不留情!”
侯才良攥著拳道,“你放心。”
薛延側過臉,掃視了圈那些不久前還張牙舞爪的蝦兵蟹將,,“滾。”
嘍囉們全傻在當場,不知如何是好,侯才良察覺到抵著喉嚨的力道又打了幾分,啞著嗓子吼,“都滾啊!”
腳步聲紛響,不知誰丟了棍子在路中央,黑黢黢像條夜裏匍匐的蛇。不過幾個喘息的功夫,剛才還熱熱鬧鬧的巷子便就又安靜下來,隻剩三人,薛延捏了捏指骨,哢嚓作響的聲音在寂靜夜裏分外清晰,他慢慢鬆開鉗製著侯才良的手,衝著阿梨道,“回家。”
食盒的蓋子在打鬥中被甩出去好遠,阿梨跑過去撿起來,用袖子擦了擦,抱在懷裏。裏頭棗糕已經七零八落,她瞟了眼,忽覺得心肝像是被手擰了一樣的疼,不是因為糧食被糟蹋,而是因為薛延。
明明還是那張熟悉的輪廓分明的臉,仍是那副懶散隨意樣子,但阿梨看著他,卻覺得分外無力。
她用手背抹了下眼角,追到他身邊,“來了。”
薛延垂眸掃她,瞧見她眼尾紅暈時愣了下,他抿唇,拇指蹭了下阿梨眼下,卻是什麼也沒。
回家的那段路上,薛延一直攥著阿梨的腕子,阿梨覺得,她的骨頭都要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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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的時候,月亮已經升到最當空,馮氏點了盞燈在屋裏做針線,翹首盼著等他們回來。阿梨在路邊折了條楊枝,重新綰了發,又到河邊洗了臉,薛延將她護的很好,除了衫裙略有些褶皺,根本瞧不出剛才發生了什麼。她替薛延遮擋著要他進了屋子,然後才去了馮氏屋裏。
再見著她,馮氏顯然鬆了口氣,她從炕上下來,忙著去給阿梨倒了杯溫茶,,“你倆可是太不懂事,這麼晚才肯回家,是不是要急死阿嬤才好?”
阿梨雙手捧著杯子,抿了口,道,“我們去城西河摸魚了。”
這是回來路上便就想好的辭,馮氏年紀大了,本就愛操心,這樣事情能瞞著便就瞞著些。阿梨在心中歎一口氣,對著馮氏,她扯過的慌比以往十幾年加起來還要多。
聞言,馮氏大驚失色,“摸魚?摸甚麼魚?”
阿梨垂著頸子,“薛延現在時節鯽魚鮮嫩,他放課時候剛黑,我們便就去了。”
馮氏氣的拍了拍桌子,又在屋裏轉了兩圈,才道,“這大晚上的,去摸什麼魚?又不是五六歲孩子了,怎的做事這麼不過腦。若是出了什麼閃失,溺了水,你可要我怎麼活!”
阿梨咬著唇,輕聲道,“阿嬤,我們知錯了,下次再不會了。”
她平日裏總是乖順的,馮氏心中也知曉,這事不會是阿梨的主意,現在見她淚盈於睫樣子,心中就算再多埋怨責問,到了舌尖上也不出來了。她張張嘴,最後還是長舒一口氣,道,“罷了罷了,回來便就好,隻以後可不許這樣了。”
阿梨連連點頭,“再不敢了。”
馮氏拍拍她肩背,忽而想起什麼,又問,“薛延呢?”
阿梨抹了下鼻尖,把心中那番背熟了的辭講出來,“他回來時候跌了跤,磕著了,我剛把他扶回去睡下了。阿嬤您別急,擦些藥酒就好了,不礙事的。”
馮氏蹙眉,扯了件襖子,“我去看看他。”
阿梨忙攔下,“阿嬤,您先歇著吧,他睡了,也別吵他。”
馮氏頓住腳,又長歎了口氣,道,“唉!不省心,不省心啊!”
阿梨摩挲著杯沿,覺得眼裏澀澀,強忍著才沒有當著馮氏的麵哭出來。
馮氏不是死性子的人,阿梨那樣,她便也就作罷,徑直去炕頭的匣子裏翻出了一個布包,又包裹塞進阿梨懷裏,,“裏頭跌打酒和金創粉全都有,拿回去給他擦擦,再好好養著,不出幾就能好了。你也累了,別再折騰了,快回去歇著罷。”
阿梨低低道,“阿嬤,您也早些睡罷,明早我來做飯。”
馮氏擺擺手,“去吧。”
包裹裏瓶瓶罐罐,磕在一起叮當作響,阿梨抱著那堆東西掀了棉簾走到了院裏,瞧見薛延已經點著了房裏的燈。她仰頭瞧了瞧上的月亮,半遮半掩藏在雲後,散著盈盈的光。
屋裏,薛延脫了上衣,正赤著膊坐在凳子上,手指插進發間,頭埋得低低,不知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