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若華手掌驟然一緊,又鬆開,接過薛星雨手中的茶盞。

薛星雨忍不住笑了,問道,“茶,如何?”

“很好!”

“那我以後經常泡給你喝,如何?”

封若華神色淡漠,不語!

薛星雨接著道,“封若華,如今,我已經為你生了一個孩子。我是孩子的母親,你是孩子的父親,若是你一個人將孩子帶走,那孩子失去了母親的照顧,豈不是非常的可憐?”言下之意,早已經不言而喻!

封若華眼中閃過一絲嗤笑,望向薛星雨!

薛星雨頓時緊張的迎上封若華的視線,等著他吐出她所期待的那一個回答。

“我是東華國的皇帝,後宮,自可納百千個嬪妃,相信那些嬪妃中的任何一個,都會比你更適合照顧孩子!”

一刹那,薛星雨的麵色,青紫交加,惱怒的起身,拂袖而去。

薛海棠的寢殿中。

婢女送上來一個小孩子沐浴用的小沐桶,退下了下去,並且,還合上了殿門。

薛海棠將床榻上沉睡的嬰兒抱起,放入小浴桶當中,之後,拿出衣袖中的數隻小瓷瓶,將裏麵各色的液體,一次倒入小浴桶的水中,之後,任由嬰兒一個人在浴桶中自娛自樂的玩水。近半個時辰後,淩空帶起小浴桶中的嬰兒,將他丟入大浴池當中。

薛星雨敲門而進,看到的,便是那一個在水中不斷噗嗤掙紮、奄奄一息的男嬰,心中,止不住的微微一驚,想也不想的彎腰,將水中的男嬰抱起。抱在懷中,輕聲的安撫著,繼而,對著薛海棠問道,“姐姐,你想要幹什麼?”

薛海棠似有似無的冷笑一聲,答非所問,道,“小雨,你真的對封若華動心了,並且,還變得仁慈了!”

薛星雨心中的情被薛海棠一語道破,眼神,微微閃躲了一下,道,“姐姐,這個嬰兒,不過是婢女找回來的罷了,與任何人無關,為何你要對他下手?”

薛海棠聞言,淡淡的瞥了眼薛星雨懷中的嬰兒,不語,轉身,命令婢女將小沐桶中的水拿出去倒掉。

薛星雨有些不放心再將嬰兒留在薛海棠這裏,道,“姐姐,孩子,讓我帶走吧!”

薛海棠諷刺一笑,“你想要帶去哪裏?”

“姐姐……”薛星雨拖長了音調的喚了一聲。

薛海棠聽著,不由得緩和下了神色,良久,算是退了一步的道,“莫須擔心,我不會傷害他的,剛才,不過是試試他的水性罷了。還有,你既然喜歡封若華,就想辦法將他留下來吧!”

薛星雨詫異,“姐姐,你不反對?”

“封若華是那一個人的孩子,若是你能留下封若華,並且,讓他愛上你,秦皓軒自然也不會再像以前那麼對我!”

薛海棠吐出令薛星雨毫無懷疑的話。

薛星雨了解薛海棠對秦皓軒的情,於是,立即就相信了!

“好了,下去吧,孩子留在我這裏,另外,先別讓封若華知道孩子的事,我怕他知道後,就不會乖乖的再呆在這裏了!”

薛海棠說著,想起什麼,強調般的提醒道,“這一個孩子,畢竟不是封若華的親生兒子,東華國的皇陵,隻有秦家男人的鮮血,才可以打開。若是孩子被封若華帶走,到時候,他們前去皇陵一試,此事,就揭穿了。所以,你千萬不要說什麼不該說的話、做什麼不該做的事!”

薛星雨點頭,道,“我決不會讓這個孩子被人帶出百花宮的。”

薛海棠頷首,在薛星雨走了之後,止不住的冷笑一聲,掰開嬰兒的嘴,強行給他灌下了另一瓶小小的液體。

紙,終究是包住火。三日後,封若華不知道從哪裏還是知道了嬰兒已經帶回百花宮,並且,正在薛海棠寢殿的消息,於是,再不可能留下,帶著孩子就要離去。

薛星雨阻攔。

可薛海棠卻暗中不動聲色的助了一把,令封若華成功的將嬰兒帶了出去。

與此同時!

秦楚隨祁千昕回西越國,但是,祁千昕並不急著趕路,可能是考慮到秦楚身體還沒有完全恢複的緣故。所以,一行人,一路上,用遊山玩水來形容,也絲毫不為過,以至於,五天的時間,才剛剛到達三國的邊界處。

“阿楚,我們今夜先在這裏休息,明日再繼續趕路!”祁千昕躍身下馬,對著秦楚說道。

秦楚笑著點頭,也跟著躍下馬來,與祁千昕一道,步入客棧內。

店小二第一時間迎上前來,招呼一行人入住。

夜幕降臨的時候,秦楚站在客棧房間的窗邊,靜靜地望著空無一人的街道,恍然覺得這幾日是自己在做夢。

祁千昕自身後,一手摟上秦楚的腰,好奇的問,“看什麼,如此的出神?連我走進來都沒有察覺到?”

秦楚笑著回望向祁千昕,也就是腦海中那一個占據了她整個思緒、整顆心的身影,不禁思索的話,脫口而出,“想你!”

“我就在你的麵前,還想麼?”祁千昕笑著打趣。

秦楚認真的點頭,“還想!”

聞言,祁千昕的鳳眸,倏然劃過一抹暗色,緩緩地低下頭來,情不自禁的就要吻上那一張吐出令他心動的話語的紅唇。

而,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街道上,由遠及近傳到數道馬蹄聲。

因為夜深人靜的緣故,所以,那馬蹄聲,就尤顯得清晰。秦楚與祁千昕兩個人,一時間,幾乎是同時向著街道上望去。隻見,為首之人,一頭再熟悉不過的白發!

是他,封若華!

他好像正被人追殺!

秦楚與祁千昕相視一眼,在街道上那一行人被身後那一行女子追上而不得不停下來的時候,一齊躍身而出!

兩襲翩飛的衣袂,翩翩然落在眾人的視線當中。

“阿楚,西越帝!”封若華看見出現的人,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喚道。

秦楚笑著向著封若華望去,這才發現,他的手中,正抱著一個嬰兒,那一個嬰兒,可能是因為動蕩的緣故,不停的伸長著自己緊握成拳的小手,想要握住些什麼。

好可愛的孩子!

秦楚的腳步,一時間,不由自主的向著封若華走去,不,更準確的說,是向著封若華懷中的那一個孩子走去。

這時,有兩襲身影,坐在白紗曼舞的竹椅上,由著一行白衣婢女抬著,翩然落在了場地中央。

薛星雨在竹椅落地後,倏然站起身來,望向望向封若華,冷聲道,“把孩子給我!”

封若華自然是不可能將孩子給薛星雨,收回視線,將孩子遞向伸手過來的秦楚懷中。

薛海棠也站起身來,冷漠的望了一眼,眸底,閃過一道不明的陰光,繼而,笑著對著祁千昕一拱手,道,“西越帝,別來無恙!”

祁千昕淡淡一笑,將薛海棠的神色,盡收眼底,火光電石間,忽的對著秦楚道,“莫要抱那一個孩子!”

秦楚明顯一怔,下一刻,猛然低頭望向懷中的孩子,驟然發現,孩子的眉宇間,縈繞著一絲不同尋常的黑色!

而這時,封若華一翻手掌,發現掌心漆黑一片,並且,喉間,緊接著湧上來一口鮮血。硬生生咽下!

薛海棠臉上的笑意,並沒有因為祁千昕的揭穿而改變,反而,越發的濃厚了一分,坦然的承認道,“那一個孩子渾身上下都是毒,而封若華抱了他至少有兩個時辰,如今,毒已入體,就算是大羅神仙,也別想有辦法醫治!”

一刹那,秦楚深蹙眉,明知道懷中的孩子,是毒素的散播體,但卻沒有辦法狠心的將他丟開,而,讓其他人來抱,又會害了那一個人的性命,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隻得快速的把上孩子的脈博。

封若華反應過來,躍身下馬,伸手就要抱回秦楚懷中孩子,“阿楚,讓我來抱!”話落,不給秦楚任何拒絕的機會,就抱過了孩子。

祁千昕也在這個期間,快速的近前來,一把握住秦楚的手,上下查看,確定沒事後,才放下心來。

秦楚剛才為嬰兒把脈,發現嬰兒身上,少說也有十來種毒,那些毒,相生相克,除非一次性全部解掉,否則,少了任何一種毒,都會立即要了孩子的性命!然,要同時解去孩子身上所有的毒,談何容易。況且,孩子也等不了那個時間!

薛星雨一時間也沒有想到薛海棠竟會狠心的向一個嬰兒下毒,整個人,都呆愣了好一會兒無法動蕩。

“封若華,你也別怪我,要怪,就怪你的父皇……秦皓軒!”一年多的囚禁生涯,令薛海棠心中對秦皓軒的愛,全數轉為了恨。正所謂,愛有多深,恨就有多深,扭曲的道,“我既然得不到他的愛,那麼,我也要他一輩子恨我,忘不了我!”

秦楚越發的皺起了眉,心中,一時間,擔憂至極,手,快速的撫上封若華的手腕,為他把脈。

“要如何,你才肯交出解藥!”祁千昕眼中,亦劃過一抹擔憂,冷聲問道。

“解藥?”薛海棠嗤笑一聲,“沒有解……呃……”話,未完,下一瞬間,纖細的頸脖,突的被一隻手,緊緊的扣住!沒有人看到那一襲紅衣,到底是怎麼動的,他的速度,快得簡直讓人匪夷所思,“真的沒有解藥麼?”

薛海棠武功被廢,頸脖被人扣住,根本沒有絲毫的辦法反抗,但是,盡管如此,卻依舊無絲毫的慌亂,笑道,“我就是要殺了封若華,就是要讓秦皓軒痛苦,因此,一輩子的恨著我。如此,西越帝,你說,我會留下解藥麼?”

手掌,一寸寸的扣緊!

薛海棠的呼吸,一點點的困難起來。

“西越帝,你放開我姐姐!”薛星雨這個時候反應過來,急忙上前,就要拂開祁千昕的手,救出薛海棠。

祁千昕鳳眸一斂,倏然鬆開了薛海棠,改為扣著薛星雨,對著薛海棠威脅道,“還是沒有解藥麼?”

“沒有!”

薛海棠答得幹脆利落!

薛星雨一時間猛然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薛海棠竟置她的生死與不顧!

祁千昕並未留情,扣著薛星雨頸脖的手,不斷的收緊,細細的觀察著薛海棠的神色。

“姐姐!”呼吸,越來越困難,薛星雨祈求般的對著薛海棠喚道,眸中,隱約有一絲水汽,一閃而過。

薛海棠驀然側開頭,不看薛星雨,留給薛星雨一個異常冷血無情的背影。同時,快速的後退了一步,對著周圍一幹手執利劍的百花宮婢女下令道,“在場的人,一個都不要留,都給本宮殺了!”

百花宮的婢女聞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將目光落向被挾持的薛星雨,腳步,躊躇不已。

薛星雨望著那一襲背影,衣袖下的手,不由自主的收緊,再收緊,指甲,深深地扣入掌心亦好無所覺。然後,眸內的祈求,以及,一係列的感情,通通化為灰燼,消失不見,下一刻,手掌的指縫間,悄然帶上了一根泛著翠色光芒的銀針,趁著祁千昕望著薛海棠的時候,突然襲向祁千昕。

祁千昕反應靈敏,輕鬆的側身閃過,同時,毫不留情的一掌,直擊向薛星雨的胸口。

薛星雨頓時如斷了線的風箏一般,被狠狠地打飛了出去,重重的撞在街道房屋的牆壁上,繼而,落下地,吐出一大口鮮血。

薛海棠雖然剛才不顧薛星雨的生死,但,看著被打傷、跌倒在地的她,還是姐妹情深,快速的跑了過去,並且,伸手扶起薛星雨,道,“小雨,你怎麼……”樣?

最後一個字,突兀的卡在了喉嚨裏。薛海棠一刹那不可置信的低頭,望向那一把深深地插入她腹部的利刃。而後,扶著薛星雨的手,失力的一寸寸鬆開。

薛星雨拭去唇角的鮮血,手,扶著身後的牆壁,一點點的站起身來,虛弱的笑道,“姐姐,你也不要怪我!”

“小雨……”薛海棠喚道。

薛星雨不想聽薛海棠的話,一個字也不想聽,猛然拔出利刃,任由薛海棠腹部的鮮血,噴灑出來,道,“姐姐,一年來,小雨費盡心機的想要救出你。對你,已經算是仁至義盡。可是,姐姐卻對小雨如此的無情,情願看著小雨死,也不願拿出解藥!”

“……”真的是沒有解藥!

薛海棠身上的鮮血,源源不斷的滑落,片刻的時間,腳下,已經堆積了一大灘,張了張嘴,卻根本已說不出話來!

“姐姐,莫要怪小雨!”薛星雨說著,一個使力,令薛海棠轉過身去,自己,拿著那一把滴血的利刃,從身後,挾持著薛海棠,對著對麵一行人道,“解藥,隻有我姐姐身上才有,你們若是想要解藥的話,就放我走,否則,我就殺了她!”

所有的人,都沒有料到這一變故,都被薛星雨與薛海棠兩姐妹的無情給驚了一下。

“退後,否則,我就殺了她!”薛星雨威脅著,同時,架在薛海棠頸脖上的利刃,毫不留情的劃破薛海棠的肌膚。

那瑩白的頸脖上流淌下來的鮮血,在月光下,刺眼至極。

秦楚,封若華,封若華的那一行侍衛,以及,聞聲而來的幾名冥夜十三騎,甚至是祁千昕,一時間,都後退了兩步。

薛星雨挾持著薛海棠,且行且退,且對著一幹百花宮的婢女道,“如今,我才是百花宮的宮主,你們,唯我命是從,若有人不服,現在就站出來!”

百花宮婢女見薛海棠奄奄一息,大勢已去,都明智的屈膝而跪,對著薛星雨恭敬的喚道,“宮主!”

薛星雨笑了,退坐會竹椅上,吩咐四名婢女前來抬轎。在轎起的那一刻,狠狠地將薛海棠推了出去。

薛海棠身上本就帶傷,如此一來,撞在地上,鮮血更是潮湧而出,瞬間染紅了她身上整件衣袍。

幾人,看著這一幕,先顧不得離去的薛星雨,連忙向著地上的薛海棠而去。

薛海棠艱難的抬起頭來,望著那一行絕塵而去的人,忍不住閉了閉眼,一縷鮮血,止不住的順著她的唇角溢出來。

秦楚看著這樣子的薛海棠,也是有些不忍,但是,更重要的,是先拿到解藥,道,“薛海棠,隻要你拿出解藥,我就救你一命!”

薛海棠搖了搖頭,別說是她沒有解藥,就是有,她此刻的情況,她自己清楚,絕對不可能活下去,道,“就是死,也有封若華陪葬,也可以讓秦皓軒一直恨著我,如此,沒什麼不好!”

“你……”

“噗嗤……”

又是一大口鮮血,從薛海棠的口中吐出來,下一刻,隻見薛海棠了無聲息的趴在了地上。

封若華倏然轉過身去,將唇角溢出來的那一縷鮮血拭去,之後,轉過身來,道,“阿楚,我沒事,莫要擔心!”

秦楚剛才有替封若華把過脈,當然秦楚的知道他的情況,如今,薛海棠一死,究竟該如何是好?

嬰兒的哭聲,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

秦楚的心,都被嬰兒的哭聲給深深地牽動了,孩子,是無辜的,尤其還是這麼小的嬰兒,讓她徒然想起了自己當初的那一個孩子!

這一刻,先不管這一個孩子到底是不是封若華的,秦楚都已經無法置之不理!

祁千昕看出了秦楚的擔憂,安慰道,“一定可以找到解藥的,莫擔心!”

一切,但願如此!

一行人,因為突如其來的變故,在客棧停留了下來。

秦楚每天、甚至是每一個時辰,都為封若華和嬰兒把脈,但是,每一次把完脈,都會令她越發的無力一分。

祁千昕有了封若華的敘述後,很快的便找到了百花宮,但是,當他帶人趕到的時候,那裏,已是一片火海。

客棧中。

秦楚又一次的替封若華和嬰兒把脈。封若華明顯的消瘦了一分,而嬰兒,整個人都散發著一層黑氣,已經陷入了昏迷當中。

“孩子!”

秦楚的手,情不自禁的撫上嬰兒的臉,仿佛看到了當初倒影在半空中那一張虛無縹緲的嬰兒小臉。

“阿楚,莫擔心,西越帝已經親自前往了百花宮,一定可以拿到解藥的!”封若華出聲安慰。

秦楚點了點頭。

但結果,祁千昕並沒有帶回來讓人欣喜的解藥。

秦皓軒與古修蒼得到消息,也趕了來。

秦楚與祁千昕房間內。

秦楚站在窗邊,如今,隻有一個辦法可以救封若華和嬰兒,那就是……換血!她的血,不同於其他任何人,不需要考慮血型的問題。可是,一旦換血,就代表著她將要離開這裏,那一襲紅衣,她如何舍得!

“阿楚!”

祁千昕從身後摟住秦楚的腰,將她帶入自己的懷中。

秦楚側身,臉,依靠進祁千昕的胸膛,聆聽著他的心跳。這個懷抱,讓她如何能舍得,但是,她卻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封若華和那一個孩子有事!

祁千昕深深地閉了閉眼,沒有說話!

秦楚舍不得離開祁千昕,也不能讓封若華和嬰兒出事,於是,又如上一次一樣,開始暗暗地在封若華和嬰兒的藥中,放入自己的鮮血,然後,盡量的吃可以滋血的藥物,將鮮血補回來。

晚上睡覺,祁千昕都與秦楚同床共枕。

秦楚每一次都背對著祁千昕,右手手掌覆在左手的手腕上,不想祁千昕發現。可每一次,都是她抵不住身體的虛弱,先一步沉睡了過去,無法肯定祁千昕到底有沒有察覺到。

自從秦楚暗地裏開始放血後,祁千昕每日都是早出晚歸,甚至,有時候,夜裏也很晚才回來,或者,索性就不回來。

秦楚不知道祁千昕到底在忙什麼,而虛弱的她,也沒有那個時間去探究。

時間,一眨眼,就是整整十天。

飲血,已經不能夠壓製封若華和嬰兒體內的毒素,秦楚知道,終是到了抉擇的時候。

夜晚。

秦楚親手做了一桌子的菜,都是祁千昕喜歡吃的。祁千昕這一日,很早就回來了,與秦楚一桌吃飯。

秦楚像是看不夠祁千昕似的,筷子,一直握在手中都沒有動。

“我有那麼好看麼?”祁千昕打趣。

秦楚笑著點頭,“很好看很好看!”

“那阿楚可要記牢了,莫忘記!”祁千昕笑意不減,夾了菜,示意秦楚張嘴,送入秦楚的口中。

一頓飯,兩個人,吃了整整一個時辰。然後,洗漱,上床睡覺。

床榻上。

祁千昕擁著秦楚,讓秦楚靠在自己的懷中,手,有一下無一下的撩撥著秦楚的長發,道,“安心的睡吧!”

秦楚點頭,“千昕,你也睡!”

“好!”

兩個人都說要睡,但是兩雙眼睛,卻始終未曾閉上。

秦楚心中,有太多太多的話,想要在離去之前,與祁千昕說,但事實上,那些話,她卻一個字都不能說出來。以前,是怕自己的情,會困擾著他。而如今,是她就要離去,那麼……

時間,悄無聲息的流逝!

不知道具體過了多久。

秦楚輕手輕腳的起身,不舍的在祁千昕的唇上,印下一吻,然後,快速的打開門出去,害怕自己再看那一個人一眼,就舍不得走了!

封若華的房間內,深夜,聚集了秦皓軒,古修蒼等人。

薛海棠所下的毒,太過歹毒,封若華從前幾日開始,也已經陷入了昏迷當中。

秦楚推門而進。

古修蒼並不站同秦楚用自己的性命救封若華和嬰兒,勸道,“阿楚,你真的考慮清楚了麼?這一件事,你有與千昕說麼?”

普一聽到那一個名字,秦楚的心口,一陣針刺般的疼痛,險些站不穩,後背,倚靠在身後緊閉回去的房門上,良久良久,道,“我已經考慮的很清楚了,若是眼睜睜的看著洛華離開,那麼,此生,我都會活在痛苦之中,再不可能開心。”

“可是,你有想過千昕麼?”

秦楚忍不住閉眼,那一個人,根本無需想,時時刻刻、分分秒秒的都在她的腦海中、心中,但是,千昕,對不起!

秦皓軒沒有說話,一邊是秦楚,一邊是自己的兒子,讓他無從抉擇!

“我們,開始吧,洛華和孩子,都再等不了了!”下定了決心,秦楚向著床榻走去,“我之前已經與你們說過了,你們就按照我之前說的來做。”

另一間房間內。

一襲紅衣,負手而立,站在窗邊,手,與身後,緊握成拳。

血液,從一隻手腕上流出,又從另一隻手腕上流進。秦楚閉著眼睛,腦海中,都是那一襲紅色的身影。那些身影,組合成一個刻入她心髒的名字:祁千昕!

如皎的月亮,在天際,一點點的偏移弧度!

突然,纖細的手腕,無力的垂落了下去,絲絲縷縷的鮮血,順著手腕,滴落在地上,開出一朵朵的紅梅。

與此同時,房門,被猛然推開。

古修蒼與秦皓軒同時向著敞開的房門望去,脫口喚道,“千昕!”

祁千昕沒有看任何人,鳳眸,隻映襯著那一襲已然閉上雙眼的白衣,一步步走過去,然後,萬分珍惜的抱起,離去。

“千昕,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阿楚的決定?”望著祁千昕離去的背影,古修蒼肯定的道,“既然如此,為何你不阻攔她?”

祁千昕的腳步,微微一頓,繼而,沒有絲毫停頓的離去,對於身後那一句的話,不知道是聽到了,還是沒有聽到。

數萬士兵,在深夜,活動開來,令城內、以及周邊所有城內的所有人家,都熄滅火燭。

祁千昕抱著秦楚,一路向著城外最高的那一座山峰而去。

夜晚的山上,寒風襲來。

秦楚緩緩地睜開了眼睛,有些不知身在何處的茫然,然後,望到了一雙倒影著自己身影的鳳眸,於是,安心下來,喚道,“千昕!”

祁千昕緩緩一笑,抱著秦楚,在崖邊坐下來,道,“小懶豬,醒了!”

秦楚佯裝皺了皺眉,嘟嘴,不滿的道,“我本來不懶的,都怪你,一直這麼叫我,徒然把我叫懶了!”

祁千昕笑,指尖,勾了勾秦楚的鼻子。

秦楚依靠在祁千昕的懷中,心中又甜又澀,甜的是自己在離開這個世界之前,還可以再見麵前之人一麵。澀的是,自己就要離他而去了。

“千昕,幸好你恢複記憶了,這樣,阿楚走得也可以安心一點。”一直不願挑破的話語,最終,還是由秦楚來挑破。

祁千昕摟著秦楚的手,驀然一緊,平靜的道,“為何我恢複記憶了,你便可以走得安心?”

秦楚笑,帶著一絲苦意,“因為不失憶的千昕,是不喜歡阿楚的,這樣,阿楚走了,千昕不難過!”如此,應該高興才是,秦楚越發的揚起了臉上的笑容,但是,眼底的苦澀,卻也越濃,“千昕,以後,都做回那一個不失憶的你吧。”

“阿楚,你可知,為何我一直以來,都不願挑破這個問題?”

“千昕……”

“千昕恢複記憶,試過放下阿楚的,可是,真的無法放下。千昕甚至想與阿楚做夫妻,想要以此來留住阿楚,可是,阿楚不願意。於是,千昕越發的明白了,阿楚喜歡的,隻是失憶的千昕,而不喜歡不失憶的千昕。可千昕,不管是失憶,還是不失憶,都無法放下阿楚了。所以,隻要阿楚喜歡,要千昕做哪一個千昕,都可以!”

聞言,秦楚猛然睜大了眼睛,然後,下一刻,忍不住低低的笑了,“傻瓜傻瓜,我們都是傻瓜!千昕,阿楚愛的,是你這個人,不管是失憶的你,還是不失憶的你,阿楚都愛,很愛很愛!”

“是,我是傻瓜!”

祁千昕低頭,額頭,抵著秦楚的額頭,苦笑著道。

秦楚伸手,摟上祁千昕的腰,手腕上的水晶鏈,在這個時候,忽然毫無征兆的斷裂,一顆一顆的水晶,在落地的那一刻,徒然消失不見。

與此同時的另一個世界!

一座設施算得上世界最頂級的封閉實驗室內,四周,都是透明的水晶建築,中央,一張透明的水晶床,床內,布滿了如人的腦神經一般密密麻麻、盤根錯之的細絲,快速的運轉著。

忽然,水晶床上安靜躺著的那一個人,手腕上的那一串水晶鏈,毫無征兆的斷裂開來,一顆顆的水晶,霎時如斷了線的珍珠般,劈裏啪啦的掉在地上,發出叮叮咚咚的清脆聲響。

閑然坐在一旁的那一名白衣男子,聽到聲音,奇怪的看著地上一顆顆地水晶,然後,起身,將水晶,一顆顆的撿起。

之後,拔下水晶床上的女子頭上的一根長發,將手中的十一顆水晶,一一串了起來,企圖再帶回女子的手腕。

但是,每一次剛一帶回去,水晶鏈就會突然毫無征兆的斷裂開來。

幾次三番後,白衣男子慢慢的皺起了眉,心中,倏然閃過一絲不安,而,也就是在這個時候,白衣男子敏銳的注意到半空中虛擬的那一屏幕上波動的腦神經圖,於是,不安,立即被欣喜所替代,然後,不動聲色的離開實驗室,到外麵,撥動了一個電話!

崖上。

秦楚感覺到生命不可阻擋的流逝,忍不住想要用盡自己全身的力氣,抱住此刻抱著她的人,想要再多留一會,哪怕,隻是一分鍾,“千昕,謝謝你!”

祁千昕再道一聲傻瓜,吻了吻秦楚的額角,放開了秦楚,道,“在此處,等我一下!”

秦楚望著那一襲離去的紅衣,伸手,迫切的想要抓住,但是,他走得太快,她無力去阻擋,就連聲音,也虛弱的發不出來。

在那一襲離去的紅衣懷中醒來的那一刻,望著那一襲紅衣望著自己的眼神,秦楚就知道,其實,他一早就知道了自己的決定。他之所以不阻攔,隻因為,她知道,他懂得她!可是,卻徒然苦了他,心中,默默的道,“千昕,謝謝你!”同時也道,“千昕,對不起!”

崖下,一眼望不到邊際的城池,漆黑一片,沒有一點光亮。然,就在秦楚閉上眼的時候,忽然,一盞一盞的燈籠,亮了起來。

秦楚低頭望去,那一眼,潸然淚下!

隻見,崖下,一盞盞亮起來的燈籠,遠有數萬隻之多,而它們,組合成了一個偌大的字:家!

這麼遠的距離,人,根本不可能看到那亮著的燈籠的形狀,可秦楚就是知道,那些燈籠,每一盞上麵,都一定寫了一個家字!

傻瓜傻瓜……

心底,一遍又一遍的說著。

身體,隨之落入了那一個溫暖依舊的懷抱當中。

“阿楚,回你的世界去吧,不過,不要忘了回家的路。路上,有千昕親手所做的燈籠指路,千昕會一直在家裏,等著阿楚回來!”知道懷中之人的決定,卻不阻攔,隻是因為他知她,懂她,了解她,所有的痛苦,由他一個人來背就好,不想她嚐哪怕是一絲一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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