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樓的雅間內。
雲岫知一襲白衣,在秦楚的對麵落座,對著秦楚問道,“那一日,你到底去了哪裏?我派人找你數日,也未曾找到。”淡淡的聲音,雲岫知沒有說,那一日,自己找不到她,心裏,曾有過一絲異樣的擔心。
“雲南王派人找我?”
秦楚一邊吃著飯菜,一邊反問道。
“那一日……”
“洛華,這個菜不錯,你嚐嚐看。”
秦楚夾了一個菜,到身側的封洛華碗中,見封洛華吃了,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剛才,似乎打斷了雲岫知的話,於是,略帶歉意的道,“雲南王,你接著說。”
“秦楚……”
“洛華,這個也不錯。”
秦楚又夾了一個菜到封洛華的碗中。
封若華望著秦楚,眼中,有什麼一閃而過,唇角,帶起一抹淺淺的弧度。
雲岫知的臉,一刹那,徹底黑了,冷聲道,“秦楚,我想知道,你現在這麼做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對付北堂國,對你有什麼好處?”
“在我回答雲南王你的這個問題前,雲南王,你可以先回答我一個問題麼?”相對於雲岫知難看的臉色,秦楚則是始終如一的淡然,淡然的恍若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你問。”
“雲南王,你是我什麼人?”
一句話,冷漠的將兩個人,涇渭分明的劃分了開來。
“秦楚……”
“雲南王,難道你忘了,當初,你已經接下了我寫的休書,你我之間,已經沒有任何的關係,你覺得,你有資格問剛才的那些問題麼?”
他,還有資格麼?
雲岫知聞言,猛然站起身來。
秦楚也霎時起身,隔著桌子,與雲岫知對望,一字一頓、不緊不慢的道,“雲南王,請你以後,不要再說你與我父親是舊識,你關心我、擔心我之類的話了。當日的那一個秦楚,已經被你灌下的那一碗墮胎藥致死在了雪地中,此刻活著的秦楚,和雲南王你,沒有任何的關係。即使要關心,也怎麼都輪不到你雲南王。”
傷害,已經造成,無法挽回,那一個在雪地中,萬念俱灰逝去的人,也永遠不可能再回來,現在,麵前之人所表現出來的任何關心,不會覺得太晚了麼?不會覺得很好笑麼?
“秦楚,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你明知道……”
“知道什麼?雲南王,我什麼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現在,我隻知道,你我之間,已經成為過去!”
四目相對,空氣,不知不覺陷入了不同尋常的死寂。
雲岫知衣袖下的手,倏然緊握,轉身,頭也不回的向著房門走去。
秦楚望著雲岫知的背影,不緊不慢的道,“雲南王,我希望,你不要將我此刻的身份說出去,你知道的,我不想惹不必要的麻煩!”這也是她最後會答應,和他找一家酒樓,坐下來聊的最主要原因。
雲袖知沒有回答,房門一開,離去。
秦楚在雲袖知離去後,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她能感覺到那一個秦楚,對雲袖知的深愛,但是,她並不愛他。
“小姐,這個菜不錯,你嚐嚐看。”
封若華出聲,有意無意的拉回秦楚望著雲袖知離去背影的視線。
秦楚回過神來,笑著坐下,嚐了嚐封若華夾到自己碗中的菜,讚許的道,“恩,真的很好吃,不愧是城內最好的酒樓。”
“小姐,你做的菜,比這個好吃。”
相對於秦楚的讚許,封若華則是緩緩一笑,世間,任何人做的菜,都遠不及麵前之人所做菜的萬分之一。
秦楚一怔,心中,忽的一動,低下頭,輕輕地道,“那我以後,都做給你吃,好不好?”說出這一句話的時候,秦楚的耳後,劃過一道可疑的紅暈,握著筷子的手,不由自主的輕輕攪著,目光,一時間不知道應該放哪裏好。
封若華聞言,眼中,閃過一抹異樣的光亮,緩緩地一個字,“好!”
秦楚聽著封若華的應聲,忍不住輕輕地笑了,沒有再說話,靜靜地吃著麵前的飯菜。其實,她如今會這麼幫著西越國對付北堂國,並不全是為了祁千昕。而是她知道,北堂國隻要存在一天,南寧國就會與北堂國合作,一起對付東華國。到那時,東華國,定然不是南寧國和北堂國的對手。
東華國,畢竟是這具身體所處的國家……
若是北堂國沒有了,剩下的三國,國力相當,祁千昕是保持中立的一方,那麼,這個大陸,會有很長一段時間,維持和平!
秦楚抬頭,望了一眼麵前的男子,雖然,她知道自己此刻不適合對他說自己喜歡他,但是,她會努力的,她會努力讓他喜歡上她,到時候……洛華,阿楚隻要你一個人,你會永遠陪在阿楚的身邊的,是不是?
是不是呢?
封若華不斷的給麵前,隻知道埋首吃飯的秦楚夾菜,一時間,隻覺得,能這樣看著她吃,他就已經很心滿意足了。如果可以奢望,他隻奢望,這樣的日子,可以永遠下去!……小姐……阿楚……不知道她是不是喜歡他,不知道她的心中是不是有他的存在,但是,就如她所說,她與雲袖知之間,已經成為過去,再沒有任何關係,和其他人之間,也不存在什麼關係,那麼,他是不是可以……可以……
敞開的窗外,絲絲縷縷的陽光,零零落落的滲透進來。
明媚,流瀉了一地。
雲南王府。
儀貴妃身邊,最得寵的遺公公,奉儀貴妃的命令,與柳如梅一道,回雲南王府。
下了馬車,柳如梅笑著對著遺公公道,“遺公公,請進。”
“柳夫人折殺老奴了。”
遺公公連忙行了一個禮,對著柳如梅恭敬地道。
柳如梅緩緩一笑,先一步向著府內走去。然,她的好心情,在聽到下人說,雲袖知在王妃的房間時,煙消雲散。臉上的笑容,更是一瞬間僵硬住,雙手,霎時狠狠地攪著手中的絲帕,眼中,同時閃過一抹陰翳。
“柳夫人?”
遺公公在宮內幾十年,最是會察言觀色,輕輕地對著柳如梅喚了一聲。
柳如梅聽得身側的聲音,臉上的笑容,再一次展現,隻是,遠沒有之前的好看,道,“遺公公,我讓下人帶你去見王爺吧。”
“有勞柳夫人了。”
柳如梅在遺公公離開後,瞬間斂去了臉上的假笑,惱怒的咬著牙,頭也不回的向著自己的院子走去。
夜幕降臨!
雲袖知踏入柳如梅的院子。
今夜的柳如梅,精心的打扮之下,異樣的妖豔美麗。對世間任何男人而言,都是無法抵擋的誘惑。但雲袖知的目光,卻始終如水般平靜,不起一絲一毫的波瀾。
柳如梅衣袖下的手,一瞬間的握緊,又鬆開,笑著走近雲袖知,順道,合上了他身後的房門,輕輕地喚道,“袖知哥哥……”
雲袖知步入房間,在桌子前落座,淡淡的聲音,不緊不慢的道,“是你與儀貴妃說的?”今日,儀貴妃身邊最得寵的太監遺公公,突然前來,說的,竟是……
目光,落向柳如梅……
“袖知哥哥,並不是我說的,而是太後,她突然讓楚神醫給我把脈,楚神醫他……”這是一個意外,但這個意外,對此刻的柳如梅而言,卻並不失為一件壞事。儀貴妃,她惱怒她當初欺騙了她,但是,她也惱怒雲袖知這麼多年來,竟從來沒有碰過她,所以,最後,派了遺公公,親自前來。
“她說的?”
雲袖知聞言,聲音微變,但神色,卻絲毫未變,讓人半分看不出他的情緒。
柳如梅點了點頭,走近雲袖知,親手為雲袖知倒了一杯酒,遞到他的麵前,輕輕地道,“袖知哥哥,梅兒不知道梅兒到底是哪裏做得不好,你……你……”這麼多年來,府內的人,都知道雲袖知寵愛她,遠勝過王妃秦楚,但是,沒有人知道,他每一夜在她房間過夜,都不曾碰過她。後來,秦楚離開後,他便再沒有踏入過她的房間。
“梅兒,當初,我迎娶你之時,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難道,你忘記了麼?”淡然依舊的聲音,不帶一絲的起伏。
柳如梅刹那間,渾身一顫,她記得,她當然記得,當初,雲袖知要迎娶秦楚為妻,所以,他要送她離開。最後,還是她以死相逼,才留了下來,並且,還讓他將她納為了妾,隻是……隻是……“袖知哥哥,為什麼你可以要秦楚,卻不可以要我?”
“你們兩個人,不一樣!”
對柳如梅,雲袖知有責任,所以,才會處處的護著她,所以,世人誤以為他愛她,他也沒有反駁。但是,他並不想勉強自己要一個不喜歡的女人。而秦楚和她,是不一樣的,秦楚的身份,擺在那裏,讓他不能冷落了她。
“袖知哥哥……”
“梅兒,你自己好好休息!”雲袖知今夜前來,隻是為了弄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現在清楚了,也就沒有必要再留下來。
柳如梅看著起身,準備離去的雲袖知,心中倏然劃過一抹受傷,從身後,緊緊地抱住雲袖知,臉,貼在雲袖知的背上,怎麼也不讓雲袖知離去,懇求的道,“袖知哥哥,梅兒喜歡你啊,袖知哥哥,你不要走,好麼?”
雲袖知麵無表情的掰開柳如梅的手。
“袖知哥哥,遺公公留在府內,就是要等明天,拿落有落紅的巾怕,去給儀貴妃交差的,你難道……”
雲袖知麵色微微泛冷,“這世間,還從來沒有人可以要我做我不喜歡做的事。”引申之意就是,碰麵前之人,是他不喜歡做的事。
柳如梅麵色,微微發白,身體,止不住輕輕地晃了晃。
客棧內。
秦楚和封若華兩個人,安頓下來。
夜深人靜之時,兩人,悄然向著都城外的小村莊而去。
那一個從皇陵中帶出來的紅衣女子,現在,他們還不知道她的身份,但是,不管她是誰,目前,決不能讓南寧帝知道,他們帶出來的人,並不是仲博雅。
夜深的小村莊,安靜的可以聽到風吹過的聲音。
秦楚和封若華並肩而行,向著村莊最裏麵那一間點著燭光的小房子走去。
“大娘!”還未走近房子,秦楚遠遠地便看到了在院子中來回踱步的中年婦人,於是,笑著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