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葉澤沒說話。
\t葉清秋多少也能感覺得到他有點隱忍的情緒。
\t隻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的事情。
\t她不提。
\t保持著一個姿勢足有十幾分鍾，葉澤才將冰袋拿下來，將買好的藥拿過來，熟練又小心地給葉清秋包紮。
\t比起剛剛，疼痛似乎減輕了很多，葉清秋緊繃的神經有些放鬆。
\t“我記憶裏你一直都很忙的樣子，怎麼會想到去學護理。”
\t葉澤給她包紮的手頓了一下，然後又繼續，他始終未抬頭，小心翼翼包紮的樣子認真又仔細。
\t“你十歲那年，在院子裏放風箏，跌進了花圃裏，被樹枝劃破了胳膊，疼的哭的不依不饒的樣子，看起來，比我從樹上摔下來斷了胳膊的樣子都疼。”
\t葉清秋眨了眨眼睛，似乎是想到了過去真的有這麼一樁事來著。
\t“啊，我記得，當初你是為了給我拿風箏才爬上樹的……最後還被葉伯訓了一頓，關你一個禮拜的緊閉。”
\t葉澤“嗯”了一聲，“跟你在一起還讓你受傷，的確是我做的不夠好。”
\t葉清秋臉上剛剛浮現的笑意漸漸收了起來。
\t“可我覺得，以後的日子我一定還有疏忽的時候，也不可能一直寸步不離的待在你身邊，萬一受了傷，我還可以補救一下。”
\t葉澤還是沒抬頭，還是認真的給她塗好消腫止痛的藥水。
\t“現在看來我當初想的沒錯，如今這不就用上了。”
\t葉清秋垂眸看著葉澤認真專注的樣子，這麼多年來無聲陪伴在她身邊，她也一直都覺得理所當然。
\t“葉澤哥，如果沒有你，也許就不會有現在的我。我能肆無忌憚的任性，是因為我知道你一定不會離開我，也一定會替我解決任何問題，不會讓我有後顧之憂，真的很謝謝你……”
\t葉澤聲音平淡，“你沒有任性，能為你解決事情是我的責任，也是我心甘情願做的，如果你什麼都不做，我存在還有什麼意義？”
\t他仿佛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可表達出來的意思卻足夠令人震驚——
\t葉澤為了葉清秋而活。
\t葉清秋從來沒這麼想過，可是仔細想想，好像自從她懵懂知事以來，葉伯將他帶到自己身邊，他似乎一直都是在這樣做。
\t厲庭深駕駛證暫時無效，大年夜連代駕都找不到，值班的交警被揪著開著警車把厲庭深送回了葉家。
\t看著厲庭深從一輛警車上下來，在外的傭人神色怪異。
\t他進屋就看到老爺子和葉劍雲坐在沙發上看節目。
\t老爺子看到他，疑惑地問，“怎麼這麼早回來？難得出去玩兒一次……”
\t厲庭深眸子微微閃了一下，垂在身側的手用力握緊。
\t他的身體和聲音緊繃著，“清秋呢？”
\t“在樓上洗漱呢。你回來的正好，上去接她下來一起準備跨年。”
\t“好。”
\t臥室的門沒有關，厲庭深剛剛走到門口，就聽到裏麵傳來的說話聲。
\t葉澤的話，隻字不漏的被他聽了進去。
\t葉清秋什麼都不做，他存在還有什麼意義？
\t厲庭深眸子驀地沉了下去，原來，一直陪在葉清秋身邊的這個男人，對葉清秋一直都有著不同尋常的心思。
\t他抬腳走了進去，僅僅幾步，站在櫃子的死角邊，看著葉清秋坐在床邊，正垂著眸子，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葉澤。
\t她臉上的表情，因為動容變得溫軟。
\t跟今晚麵對他的表情，天壤地別。
\t葉澤給她纏好最後一圈繃帶，然後固定。
\t可這樣純粹的舉動印在厲庭深的眼裏，早已不再純粹。
\t纖細的腿被他捧在手裏。
\t睡裙下的雙腿因為她抬腳的動作露出太多，而葉澤跪在地上的姿勢，隻是稍一抬頭，就會看到更多。
\t“好了。”
\t葉澤這個時候突然出聲，將包紮好的腳放到了一邊。
\t然後仰頭看她，“你是要睡覺還是要下去？”
\t葉清秋想都沒想，“下去陪爺爺和爸爸跨年。”
\t“好。”
\t葉澤言簡意賅，拿起棉拖鞋輕輕給葉清秋套上。
\t然後站起身，走近葉清秋，他自然彎身，葉清秋自然伸手去摟他的肩膀。
\t也許以前他見過葉澤抱她，但卻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如此的令人厭惡。
\t他抬腳走了進去，長臂先一步扣住了葉澤的肩膀，之後將他推到了一邊。
\t葉清秋抬起的雙手懸在半空。
\t反應過來，臉色當即沉了下來。
\t“你發什麼神經？”
\t厲庭深轉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坐在床上，正一臉陰沉，凝眉瞪著他的女人。
\t她鬢邊的發帶著濕氣，耳後也是。
\t身上散發著比之前在車裏更清晰的沐浴乳的香氣，臉上的淡妝如今更是洗的幹幹淨淨。
\t“洗過澡了？”
\t他抬手，想要將她耳邊濕潤的發絲撩過去，結果卻被女人側頭躲開。
\t“的確剛洗過澡，不想洗第二次，所以，別碰我。”
\t她冷言冷語冷表情。
\t在說他髒。
\t厲庭深心口有怒氣在盤旋。
\t“今天自己洗的澡嗎？”他執意問。
\t葉清秋輕輕笑了笑：“難道沒有你我就不能洗澡了嗎？不是隻有你陪著才可以。”
\t厲庭深深沉的眸子看著她白皙漂亮的臉，沒有精致淺淡的妝，沒有打理的絲毫不亂的發，微濕的碎發自然散落在周圍，彎彎卷卷，一種隨意簡單的生活氣息自然而然地展現。
\t這該是隻有在它麵前才呈現的一麵，如今麵對葉澤居然也可以。
\t甚至，他並不比葉澤見過的多。
\t他們之間有太多的空白，而葉澤一直在。
\t他沒有繼續追究到底是誰幫著葉清秋洗了澡，他說服自己，就算她和葉澤再如何親近，也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t“爺爺和爸在等你下樓跨年，我抱你下去。”
\t“你不說我也打算下去。”葉清秋說完，將視線落到一旁的葉澤身上，“葉澤哥，抱我下去。”
\t厲庭深站在原地沒動，臉上是耐著性子而浮現出的涼薄笑意。
\t葉澤走繞過他，從另外一邊打算把葉清秋抱起來。
\t結果肩膀突然被扣住，緊接著一道帶著勁風的拳頭突然朝著麵門直接砸了下來，即使葉澤反應快，躲得及時，臉上還是挨了一拳。
\t他踉蹌著用手撐住了床沿，堪堪穩住了身子。
\t葉清秋眼前一陣恍惚，愣了一下之後，便是大驚失色。
\t“葉澤哥……”
\t葉清秋側身連忙要扶他，結果卻被葉澤伸手阻止，然後緩緩站起身，將唇角的液體抹去。
\t“大小姐，既然你喊我一聲哥，那我受之有愧也得受著。”
\t他淡淡的說著，然後習以為常的臉突然轉變成狠厲，抬手朝著厲庭深揮了過去。
\t厲庭深沒有想到，一直待在葉清秋身邊，平日裏如同一台沒有感情的機器人的跟班，會真的突然出手。
\t他後退了兩步。
\t葉清秋頭腦一陣發脹，呆呆地看著麵前這突如其來的一幕。
\t葉澤又朝厲庭深逼近兩步，被安排在葉清秋身邊的男人，身手必然不凡。
\t他速度很快，然而逼近他卻沒有再動手，而是一雙布滿血絲更顯狠厲的眼睛緊緊盯著他，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聲音。
\t“我不知道你到底為什麼會選擇在大年夜這一天把她的腳再度弄傷之後又把她自己一個人扔在路邊自生自滅。但是不管你有幾百幾千種理由，哪怕是你母親突然去世了，也不值得原諒！”
\t厲庭深冷沉鋒利的像是被打磨無數遍鐵劍的長眉，在聽到葉澤這陰狠充滿極端憤怒的話之後，微微一頓。
\t他越過葉澤的肩膀看向坐在床上的女人。
\t女人雙眼發紅，在觸及到他的視線後，又換上冰霜般的冷漠和倔強，將頭轉向了一邊。
\t他心口一沉，視線下意識落在她已經被重新包紮好的腳上。
\t稍稍回想，臉色瞬間一變。
\t“到底是什麼不得了的急事能讓你做出這種混賬事？公司破產了還是母親死了？回來一句解釋哄慰的話都沒有，反過來還要找誰算賬是嗎？”
\t葉澤的話一失這麼多年寡言少語的風度，尖銳鋒利地毫不留情麵。
\t然而厲庭深卻沒辦法反駁一句，縱然他的話再如何踩到他的底線，他都無法開口。
\t他在大年夜把她一個人扔在寒冷空蕩的大街上，足夠讓他意識到嚴重。
\t如今，原來他還把她的腳又弄傷了。
\t
\t\t到回來之前，他還一直覺得，葉清秋在車上說的那些話，無憑無據，不可理喻。 \t
\t
\t\t他都說了些什麼？ \t
\t
\t\t他說她不要太貪心，不要太矯情。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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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t他說她無緣無故給他判了死刑無理取鬧。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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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t他在她說哪怕他花心思騙她一次她都能原諒他，他說她活在虛偽裏沒意義。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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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t他還說了什麼？ \t
\t
\t\t說他要考慮一下是不是真的喜歡涼絮兒，說他或許真的可以跟涼絮兒試一試…… \t
\t
\t\t腦海裏又浮現出她當初站在車門外，那種驚慌又無助的眼神。 \t
\t
\t\t喉間突然湧上一股酸澀，他任由葉澤緊緊勒著他的衣領，垂在兩側的手緊緊攥起，骨節寸寸森白。 \t
\t
\t\t她給了他太多機會，甚至等著他騙她。 \t
\t
\t\t葉澤看到厲庭深帶著驚又帶著痛的表情，縱然心中又再大的憤怒，他總得從他們兩個人的世界裏退出去。 \t
\t
\t\t他鬆開他，退開兩步，整理了一下衣服，轉身離開了臥室。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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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t臥室裏一下子恢複了安靜。 \t
\t
\t\t厲庭深垂眸看了她將良久，然後緩緩走近她。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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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t“為什麼不說？” \t
\t
\t\t葉清秋側著頭看著旁邊衣櫃因為沒關緊而留下的一絲縫隙。 \t
\t
\t\t“大概覺得矯情，說出來更顯得矯情吧。更何況，傷了就是傷了，說出來也改變不了什麼，何必自取其辱。” \t
\t
\t\t她將他之前說過的話，還給了他。 \t
\t
\t\t“抱歉。” \t
\t
\t\t葉清秋眸子閃了閃，緩緩轉頭，仰頭對上他低垂在她身上的視線。 \t
\t
\t\t“其實我最不想聽的就是這句話，因為我實在不想跟你說沒關係。不痛不癢的，應證了的確是你在犯錯，也挽回不了已經發生的。”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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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t厲庭深沉默地看著她，仿佛在等著她將心中積壓的所有怨氣都散發出來。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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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t葉清秋深吸了一口氣閉了閉眼睛，再睜開，卻是看著他輕笑了一聲，“我是不是又再得理不饒人了？我怎麼說怎麼有理，你說什麼都是錯上加錯？”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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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t她說著，漫不經心地側頭看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數字鍾表，垂眸斂下眸子裏泛濫的情緒，淡淡開口。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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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t“我要去樓下陪爺爺和爸跨年。”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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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t厲庭深上前，“我抱你下去。”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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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t葉清秋轉頭不去看他，坐在那裏等著他抱她的姿勢也顯得格外排斥和僵硬。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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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t厲庭深彎身，長臂橫過她的腿彎，低沉暗淡的聲音緩緩響起。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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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t“我沒去醫院。”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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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t葉清秋手臂圈住他的脖頸，防止自己被摔下來。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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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t她沒說話，沒任何反應。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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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t厲庭深將她抱起來，走向門口，兀自道： \t
\t
\t\t“因為嚴重違反交規。”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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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t葉清秋唇角勾起一抹諷刺的笑。 \t
\t
\t\t她自然見識過。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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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t“高架橋上掉頭，逆行，穿越中央分隔帶……扣了12分，被帶到隊裏交了200元罰款。”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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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t葉清秋的眉心跳了跳，掀眸看他。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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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t“你到底想說什麼？”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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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t“沒什麼，隻是覺得我把你一個人扔在那裏，扣完分扣了駕駛本交罰款也是我活該。”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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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t葉清秋扯了扯唇，“別甩鍋給我，讓你扣分扣駕駛本交罰款的人不是我。” \t
\t
\t\t厲庭深垂眸看了她一眼，在樓梯口的牆邊停下，彎身將葉清秋貼著牆根放了下來。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