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淺月看著他,心裏莫名地一疼,這是容景啊,哪怕在知道生生不離最絕望的時候,哪怕夜輕染為她挖了兩碗心頭血的時候,哪怕德親王妃殉情在自己麵前的時候,哪怕容楓跪在金殿上一力主張立後的時候,她都依然愛著的人。何曾見過他跪過別人,可是在兩軍對壘,二十萬大軍麵前,他單膝跪在了她麵前,如今蹲在這裏,他是何等驕傲的人,天下誰能企及的雪山之蓮,如今卻在他麵前,將自己放低到這般姿態。她看著他,忽然大怒道:你起來。
容景一怔,眸光輕盈如飛絮,溫潤地凝視著她。
我讓你起來雲淺月見他不動,不由得加大聲音。
容景本就聰明,看著她的神色,透過她的如水的眸子,似乎體會到了什麼,張了張嘴,沒發出聲音,身子蹲在那裏,似乎不會動了。
雲淺月忽然抬手,手腕提力,猛地將他從地上拽了起來。
容景蹲得久了,腿已經麻木,乍然站起身,一個不穩又向地上倒去。
雲淺月瞬間跳下了床,伸手托住了他。
身體相碰,近在咫尺,熟悉的氣息再次充斥彼此,齊齊具是一震。
雲淺月驚醒,立即甩開他,臉色變得分外難看。容景卻不如她的願,趁機伸出雙臂將她抱在了懷裏,雲淺月用力推他,他抱得緊,紋絲不動,雲淺月惱怒地看著他,他似乎不敢看她難看的臉色,將臉錯開她,貼在她一側。
房中霎時安靜無比。
懷裏的身軀嬌軟纖細,一如以前,是他午夜夢回揮不散的癡戀和瘋狂,似乎一下子填充了他空無底洞的身體,將他從無盡的黑暗和虛無拉出來,重新活過來一般。
許久,容景吸了一口氣,輕聲開口,你可知相思入骨的滋味
雲淺月臉色微沉,何止相思入骨,曾經有一刻生不如死。
容景似乎能感觸到她的內心,手臂收緊,緊緊地將她嵌在懷裏,嗅著她的幽蘭之香,低低地道:我曾經品嚐了十年,以為這輩子該是不會品嚐了,可是終究又讓我再嚐了一回。挖骨焚心,生不如死。
雲淺月不答話。
容景的手輕輕流連在她後背,觸手的纖細瘦弱讓他的心痛了起來,如玉的容顏也染上一絲痛色,我說過為你撐起一片天,我終是食言了,讓你受了這些苦。原該是對你說對不起
雲淺月猛地推開他,衝著他大怒道:容景,給你臉了是不是你如此屢次三番,降低自己,貶低自己,將自己拉低入塵埃,你很好看嗎
容景本來還要說什麼,驀地被打斷,立即住了口。
有些事情,沒開始之前,你就該想到我是何態度。明知道不可為而為之,有你的無可奈何也罷,不受控製也罷。總之都已經發生了。如今你讓我原諒什麼對不起什麼誰需要原諒你承你的對不起雲淺月衝他大吼了一句,若是早先還隻是淺淺的怒意,如今是真的被激發了怒意,再不看他一眼,轉身就要衝出房門。
容景麵色一變,立即伸手拉住她,連聲哄道:你別氣,我不說了。
雲淺月揮手打開他,氣怒之下,牽動了體內的真氣。
容景明明感覺到一股氣流奔他而來,他卻一躲不躲,白皙清透如詩似畫的臉就那樣看著她的手打來,似乎準備挨這一下子。
雲淺月的手到他近前,猛地頓住,咬牙看著他,容景,我很好欺負是不是
容景搖頭,剛要說話,雲淺月眼淚劈裏啪啦掉了起來,衝他大吼,我很好欺負是不是你就抓準了我的脾性如此欺負我我看不慣什麼,你偏要做什麼我看不慣你受傷,你偏受傷給我看,我看不慣你折磨自己,你偏折磨自己,我看不慣你放低姿態,你偏放低姿態給我看,你如此欺負我,如此欺負我,欺負我,我
她似乎氣急,身子顫了起來,你想證明什麼證明我愛你,證明我看不得你受傷,證明我心裏有你,證明我為你心疼,證明你比天下所有的男人都好,我雲淺月一顆心就掉在你身上了是不是你你
容景麵色一變,上前一步,重新抱住她,這一次卻是吻上了她的唇,堵住了她的話。
雲淺月掙紮,他卻吻得深,雲淺月推不開他,便手腳並用,連打帶踢,他都承受下來,隻管吻著。似乎要從這一吻中傳遞給她他的全部感情。
雲淺月發了狠,似乎將這些日子以來所承受的全部發泄出來,打在容景身上的力道雖然沒帶出真氣,卻是著著實實,而他一聲不吭,隻吻著她。
過了片刻,雲淺月不知是打得累了,還是被他吻得軟了,停止了踢打,閉上眼睛,無聲地流淚。淚水沾滿了臉龐,雨打梨花,同時滴在容景清透如玉的臉上,讓他的心被灼燒起來,一瞬間,痛得不能呼吸。
許久,容景放開她,如玉的手蓋住她的眼睛,聲音沙啞,別哭了。你再哭下去,我被你從鬼門關拽回來的心疼得受不住的話,你還要再救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