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景坐在地上,椅子倒在他一旁,打碎的碗碟落在他腳邊,一地狼藉,他仿佛不知,隻看著雲淺月,見她頭也不回地出了中軍帳,他的心似乎被掏空了一般。
生生不離他沒有辦法幫她解除,早先發狠將她奪回來,也不過是不想看著她嫁給夜輕染。他做好了陪她一死的準備,可是經過昨夜之後,他不想死。他們中間曲曲折折,曆經多少艱難,終於走在一起,才剛幸福了那麼幾日,他怎麼舍得放手他想握住這種幸福,他不敢拿來世去賭幸福,萬一沒有來世怎麼辦即便有來世,有玉子書的前車之鑒,他也不想做那個後車之師。他想緊緊地握住這一輩子的幸福。
上官茗玥來信說,你的女人狠著呢,若是拿出她抵抗我斷絕她宮房的狠勁來,未必奈何不了生生不離。畢竟生生不離的本源是雲族靈術,而她如今靈術大成,是真正的雲族人。生生不離再厲害,也是人創造出來的,未必沒有後來人能破解了它。不過就看你舍不得不舍得她受苦,敢不敢賭一把了。
舍得還是不舍得
這一夜裏,他問了自己數遍,讓他下定決心將她送走天知道有多麼難
受苦到是不怕,就怕是一去不回。他不敢承擔這種風險,卻是不得不為。
但願
但願上天能厚待他
中軍帳外傳來淩蓮伊雪玉子夕羅玉等人的聲音。又隱隱傳來顧少卿沈昭韓奕的聲音。所有聲音都有,獨獨沒有他熟悉入骨的那個聲音。
她該是恨極了他吧
可是又能怎麼辦呢他沒有辦法。若是有辦法,早先也不至於請來上官茗玥,若是有辦法,他恨不得拿自己的所有去換。
容景忽然伸手捂住臉,如玉的手遮住臉上從不曾出現的神色,營帳內昏暗的光線下,他的手骨青白,細微地輕顫著,連帶著整個身子似乎也微帶顫意。
簾帳被挑開,有人走進來,他似乎都不覺。
直到那個人走到他身邊,蹲下身,他才感覺到熟悉的氣息,猛地拿開手,隻見雲淺月去而複返,正蹲在他麵前,一瞬不瞬地看著他。他微微怔然地看著她。
雲淺月將他拿開手那一刹那的表情看入眼底,心裏一疼,這個男人趕她離開,該是下了多大的決心她心下一歎,微微湊上前,輕輕吻了吻他的唇,又吻了吻他的額頭,伸手又抱了抱他,須臾,看著他的眼睛,低聲道:等我回來。
容景心被觸動,狠狠地顫了顫,點點頭,艱難地吐出一個字,好
雲淺月站起身,掃了一眼落著帷幔的大床,裏麵未曾收拾的被褥一團淩亂,她抿著唇抬步走出。剛走兩步,容景忽然站起身,抱住了她。她微微挑眉,好笑地問,舍不得了
容景如玉的臉色有細微的鬱鬱,低聲道:別讓我等太久。
嗯雲淺月點頭。
容景放開她,垂下眼睫,不出去送你了不想看著你走。
不用你送了你送的話,怕是送出百裏也走不了。雲淺月不再停留,丟下一句話離開。她走得幹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容景知道,這回她是不會再返回來了
出了中軍帳,向馬車走去,玉子夕和羅玉已經上了車,二人正一左一右挑著簾子露出兩個腦袋看著她,一臉意味,她不理會,來到車前,繞過二人,鑽進了車裏。
姐夫也不出來送送玉子夕看著中軍帳,沒見容景出來,嘟囔道。
估計在帳子裏自己哭呢羅玉嘴毒地道。
雲淺月看了二人一眼,涼涼地道:你們兩個若是不想和我一個車,就去後麵的車。
二人立即噤了聲,後麵的車坐著淩蓮伊雪,自然不如沉香木打造的馬車舒服。
顧少卿走過來,對雲淺月道:你這個女人去了東海千萬別拈花惹草,否則我們這仗我看不用打了,直接認輸得了。
沈昭本來囑咐了一番,也過來囑咐道:夫人一定要治好身體,景世子等著您回來,我們所有人也都等著您回來。
雲淺月點點頭,對二人溫和一笑,知道了
二人退後一步,不再說話。
青泉一揮馬鞭,馬車離開了軍營。淩蓮伊雪趕著車跟在雲淺月這輛馬車之後。兩輛車漸漸離開馬坡嶺遠去。
容景從中軍營帳出來,隻看到兩個小黑點,他緊緊抿著唇看著遠處,直到兩個黑點消失,他才重新回了營帳內。
顧少卿和沈昭對看一眼,從各自的眼中看到了不舍。一直以來,天下所有人,包括他們,都是聽著她的傳言長大的,她從未淡出過所有人的視線,如今遠去東海,相隔萬裏,那邊的消息傳回不是那麼容易。
軍營的士兵都知道雲淺月離開了,一片肅寂。
前往東海,必須由蘭城穿插而過,直奔荊州縣,由荊州縣再到洛水城,之後從梅嶺山河穀縣到東海入關口,走一段河道,再入東海。
路程的確是萬裏之遙。
這些年,雲淺月雖然去過無數地方,最南端的暖城,最北端的北疆以北寒濕之地,最西邊的西延邊陲,那些地方都遠在幾千裏外,但獨獨東麵,她最遠隻到過河穀縣,不過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