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羅恒秋過來的時候,鄧廷歌已經將可能發生的事情翻來覆去想了個遍。
羅恒秋下車之後就看到蹲在路邊花圃石塊上,那個一臉幽怨的男人。
“……怎麼了?”羅恒秋有點莫名,滿腹的話突然就不知道怎麼說了。
鄧廷歌拍拍身邊的花圃。他擦淨了一小塊地方,給羅恒秋留著。
羅恒秋沒坐,站著看他:“怎麼了?”
此時還沒到紅袖章大爺出門維持交通的時間,路麵上人流車流十分熱鬧,兩人呆著的地方倒是無人經過,非常安靜。夏天最熱的一段時間過去了,有發黃的葉片晃悠悠從陽光裏落下來,掉在鄧廷歌的腦袋上。羅恒秋伸手幫他拿掉了。
鄧廷歌抬頭看他幾眼,別過頭:“算了,沒什麼可說的。”
羅恒秋:“……”
他揪住鄧廷歌的臉讓他看自己:“什麼叫算了,不是你跟我說要坐實的嗎?”
鄧廷歌不吭聲,盯著他。
“還坐不坐實了?”羅恒秋簡直被他弄得沒脾氣了。
本來懷著滿心的激動飆車過來,結果發現鄧廷歌腦內不知編排了什麼劇情,心裏撓得慌。
“你到底什麼意思?”羅恒秋有點生氣,“我去你的,一會兒說這個一會兒說那個,你反悔了是嗎?”
鄧廷歌說不是,我是怕你會反悔。
羅恒秋更鬱悶了。
“我怎麼可能反悔?!”他低聲衝鄧廷歌怒道,“我要是有反悔的心還能等到今天才反悔?!”
鄧廷歌突然從花圃上跳下來,單臂攬著他肩膀,抱了一下。
“好,你說的,不可能反悔。”他笑嘻嘻地說,“我記住了。”
羅恒秋:“……”
他抬起手腕往鄧廷歌腋下狠狠一擊。鄧廷歌嗷地叫出聲,立刻把手縮了回去。
“你在試探我?”羅恒秋氣得臉都紅了,“好玩?嗯?”
“不……不好玩不好玩!”鄧廷歌見羅恒秋轉身大步往自己的車走過去,忙緊跟著追了上去,“我就是開個玩笑。”
他不明白羅恒秋為什麼會變得這麼生氣。他原先設想的在震驚之後轉為歡喜的表情完全沒看到,隻瞥見羅恒秋抿得死緊的嘴唇和氣惱的眼神。
羅恒秋坐在駕駛座上,氣得說不出話。鄧廷歌悄悄溜上副駕駛座,心知自己做錯事了,但連續講了幾遍對不住,羅恒秋都沒有原諒他的反應。
“師兄……”鄧廷歌心裏懊惱不已,見羅恒秋伸手從煙盒裏挑出一支煙,忙伸手過去奪了過來,抓住羅恒秋的手,“對不起,我混帳,你批評我。要不罵我,打我也沒問題。任打,真的。”
羅恒秋沒理他,又拿了一支煙咬在齒間,卻發現自己的打火機遺忘在了辦公室裏。他胸口喘著氣,銜著這根燃不起來的煙,突然就覺得心頭很空。鄧廷歌見他神情似乎平靜下來,又把他的煙取走,小心翼翼地放在一邊。
“我再也不做這樣的事情了。”鄧廷歌說,“師兄,我保證。我剛剛跟你在電話裏說的所有話都是真的,我,我……”
“我知道了。”羅恒秋很冷淡地打斷了他的話。
他應當知道,說著“坐實吧”的鄧廷歌不可能理解這句話對羅恒秋意味著什麼。雖然不至於說夙願得償,但那種幾乎令他整個失態的狂喜和震愕卻沒有什麼區別。對鄧廷歌來說,那可能是一句平常不過的話,他可能也曾對別的人……別的女孩說過。
羅恒秋慢慢冷靜下來。他放好了煙盒,轉頭打量鄧廷歌。
他的眼神像是在掂量一件自己喜歡的衣服,一個貨物。樹蔭落在車裏,落在他們的臉上,外麵的所有聲音都被隔絕了。
羅恒秋心想自己確實沒有什麼資格去嘲諷鍾幸。兩人在這個問題上相似得可怕。他原先說的所有原因,所有不想讓鄧廷歌和自己扯上關係的話都在鄧廷歌這一次直接的主動表達中消失了。不想讓他的前途帶上汙點?不想將人拉下水?他心裏知道自己說的都是借口,冠冕堂皇,卻在鄧廷歌主動的靠近中,一點點消弭。
一直蟄伏著的、可怕的野獸正從心中慢慢抬頭,露出它的利齒和銳爪。
“師兄?”鄧廷歌突然發覺羅恒秋的眼神有點奇怪。他和許多人對過戲,太熟悉這種情緒的變化。他不太想承認在羅恒秋眼裏窺伺到了一種極為赤.裸的占有欲。
羅恒秋突然拽著他的手將他拉近自己,側頭以唇在他臉頰上輕輕碰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