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恒秋說送他回學校,鄧廷歌在車上坐了一會就困得睡著了。
他很忙,因而很累。這種累在麵上顯示不出來,但始終是藏不住的。羅恒秋將車停在他們學校門口,轉頭去看他。鄧廷歌歪著腦袋睡得很沉。他伸手過去,在不驚動鄧廷歌的前提下,摸了摸他軟乎乎的頭發。
本來隻想摸一下,結果連續摸了好幾下,舍不得放開手。
他心裏有許多想法,亂紛紛地冒出來,又被他一個個壓了下去。
鄧廷歌的家庭、理想和人生,跟他的完全不一樣。所以他不可能走出那一步。
心裏一旦開始煩亂,羅恒秋就忍不住想抽煙。他小心翼翼下了車,靠在車邊抖出一根煙點燃。被辛辣的煙氣和微涼晚風熏了一會,身體的燥熱才慢慢冷靜下來。
剛才摸了幾下,他突然就很想湊過去親鄧廷歌。
不行,不能這樣做,他是直的,別把人拉下水。羅恒秋邊抽煙邊想。可這輩子還有沒有機會告訴他,自己喜歡他好些年了呢。
鄧廷歌醒來的時候車裏沒人,他看到羅恒秋站在外麵,忙晃了晃腦袋,下車喊他。
“醒了?”羅恒秋正好抽完一支煙,順手扔進了垃圾箱,“見你睡得熟,沒叫你。回去吧。”
鄧廷歌跟他說謝謝,羅恒秋笑笑,揮手說不用謝。
完了。鄧廷歌站在這邊沒動。他看羅恒秋的神情覺得不太對,心道完了,師兄不太高興。他腦子飛快一轉,能想到讓羅恒秋不高興的原因,也唯有剛剛粥鋪裏說的那一件。
“不回去嗎?”羅恒秋手臂疊在車頂上,有點疲倦地看他,“十二點了,宿舍不鎖門?”
“師兄,你後天晚上還有空嗎?”鄧廷歌說,“後天晚上我們演《生死場》,是我們的鎮社之寶。我演的角色挺重要的。”
羅恒秋一時沒說話,默默看他。
“沒事就過來看看吧,比今天這個好看多了。”鄧廷歌繼續說,“我覺得自己演得還不錯。”
“啊……”羅恒秋臉上露出了片刻煩惱的表情,隨即苦笑了一下。
鄧廷歌:“???”
他心裏大喊師兄答應啊快答應啊!他很想直接告訴羅恒秋,自己完全不討厭他,更不會排斥他,可他不敢說得太直白,隻能如此笨拙地表達,心想這樣算是曲折委婉了麼。
“好吧。”羅恒秋說,“我有空一定去。去了的話我是要買票的,別攔著。”
鄧廷歌喜道:“好好好,買買買。”
說是有空會來,實際上之後的一個月裏,幾乎每一場鄧廷歌表演的場次羅恒秋都沒有錯過。有時候他會來得比較遲,戴了眼鏡穿著西裝,一身職場精英的氣質,和現場的所有觀眾都格格不入,但看得很專注。
鄧廷歌覺得羅恒秋這段時間很高興,但又不確定是否跟自己表現出來的接納有關。他最近略煩:羅恒秋來的次數多了,不可避免地引起了劇社裏其他人的注意。
“鄧啊,你師兄是做什麼的啊?”這一天表演結束後,鄧廷歌在後台被攔住了。他滿臉油彩,沒從小醜這個角色裏抽離出來,聽到問題時還恍恍惚惚地啊了幾聲。
女孩把他拉到位置上看他卸妝。“問你呢,你師兄做什麼的?有女朋友沒有?年薪多少?你們呆會要去吃夜宵是嗎?帶我行不?”
鄧廷歌慢吞吞卸妝:“你問這些幹嘛?”
女孩笑了一會,嬌滴滴地推他:“你師兄好帥呀。”
鄧廷歌躲開她的手:“我不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