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2 / 3)

大太太聲調未見提高,語氣中的森寒已然讓宋嫂子牙齒打顫。偷眼瞅了一眼碧兒,就見碧兒不著痕跡的動了動手指,到底是歎了口氣,一五一十的把昨日甘藍找她去說的話都道了出來。

話隻說了一半,大太太就啪的一聲拍在了榻上,臉色鐵青,連道三聲好,“好好好!可真是我的好媳婦!”

當初大少夫人宋氏進門的時候,出於對長孫長媳的重視,以及宋家的一應關係在內,小夫妻倆院子的規格都在原有的基礎上擴大了三分,裏麵的擺設格局,都是比照著大老爺和大太太屋裏的規格略降半分,當時宋氏的嫁妝抬進東院,人都道這趙府以後便是大少夫人掌家了,連帶著被二太太壓製了十幾年的大太太也終於是得以揚眉吐氣了。大太太本也是如此想的,怎奈萬事不能盡如人意,誰能想到,詩書禮儀世家教養出來的姑娘,竟然會是這個樣子!無禮,善妒,不得夫婿寵愛,不得公婆看重。大太太原對於宋氏的嫉妒並不介意,本也有些看顧之心的,到底是自己的嫡親媳婦,宋家的姑娘,那些個偏門左道,丫頭爬上來的,也就同小貓小狗一個樣,打殺了或者是發賣了,也不見得是多大的事。奈何這宋氏幾番行事下來,絲毫不見半點聰明跡象,被人連抓了幾次把柄!夫妻倆的關係也是一直不見好轉。

大太太手中的帕子已經被擰得不成樣子,虧得她在老太太麵前幾次三番的說好話,隻說這辛姑娘年幼,有宋氏這個嫂子看顧,未嚐不是一件美事。現如今卻給她捅了這麼一個簍子!

想到這裏,大太太原本對大少夫人僅餘的幾分扶持愛護之心再不剩丁點。就如被丟到地上的白玉指甲套,碎成了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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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繆乘著轎子過了二門,約莫走了有半盞茶的時間,轎子停下了,外邊常嫂子說聲到了,蘭纓半掀起轎簾,對辛繆道:“姑娘,這邊就是二老爺的院子了。”

辛繆扶著蘭纓的手臂下了轎,前邊早有二太太打發來的一個大丫頭並兩個媳婦上前,躬身問辛姑娘好。

常嫂子隻對辛繆說,這是二太太身邊的盈珠,神態間並不怎麼熱絡,辛繆心中有了底,對於盈珠隻點了點頭,鶯兒早已經從轎子邊上抽出了油紙傘,打在辛繆身後,蘭纓扶著辛繆,常嫂子在一邊引路,連一句話都沒同盈珠多說。

盈珠扭著帕子,跟在辛繆及常嫂子身後,臉上依舊笑盈盈的,隻眼中閃過一抹怒氣。

二太太剛催了大姑娘同大姑爺去見老太太,拖了這許多時間,本就不妥,剛大姑娘還在同姑爺鬧騰,不將家中那個妾打發出去不算完。可那個妾已經有了三個月的身子,又是武家老太太身邊伺候過的,豈是說打發就能大發的了的?大姑娘這邊冷著臉不鬆口,二太太眼見武家姑爺有些不耐煩了,隻借著常嫂子的口,說是辛繆等一下要來向二老爺問安,姑爺在這裏不太合適,趕著大姑娘同姑爺往老太太那邊去了。

“就不能讓我省省心!”

二太太端起小丫頭送上的紅棗茶抿了一口,用手帕擦了擦嘴角,那邊已經來報辛姑娘到了,三老爺從戶部點卯回來,也正往這邊來,想是有事找二老爺。

二太太隻說知道了,打發丫頭去回二老爺,辛家姑娘這會就過來,若是三老爺來了,也留一下,一次見了,省得小姑娘再折騰一趟,這大雪天的,沒得讓人心疼。

伺候在一邊的盈香給二太太換了個手爐,另取了護袖,笑著說道:“二太太心疼人,是辛姑娘的福氣。”

“你是不知道,”二太太捂著手爐,染著蔻丹的指甲劃了一下手爐上邊的牡丹花紋,“當初我有了茗兒,年紀輕,不耐煩保養,剛出了月子就忙裏忙外的,虧損了身體,連看了幾個大夫,眼見是不好了,還是莪姑奶奶求了宮裏頭貴妃娘娘的恩典,得了支千年的人參,並著給娘娘看病的太醫出的方子,這才把身子調養過來,做人呐,得懂得知恩圖報,也得懂得惜福。”

盈香恭敬的聽著,眉眼間愈發溫順起來,門外的小丫頭已經打起了簾子,原是辛繆已經到了。

二太太看了依舊行事得體的辛繆,眼神在蘭纓身上逡了一圈,見到前日裏貼身跟著辛繆的丫頭此刻落在蘭纓身後,神色間閃過些許差異,隨即消失無蹤。沒等辛繆行禮,便親手摟著辛繆坐到了榻上,搓著辛繆的手,隻說這大冷天的,可憐家家的小姑娘,可別凍著了。

“謝二舅母關懷,辛繆無礙的。”

“那就好,時候也不早了,還是去見你二舅舅是正經。你三舅舅也過來了,一並見了,省得你再多跑一樣。至於你三舅母,”二太太頓了一下,嘴角勾了勾,“要見也不急在一時。”

辛繆知道現在的三舅母是繼室,自然不能同大舅母二舅母比肩,聽到二太太這麼說,也是應了。

見辛繆乖覺,二太太滿意的拍了拍辛繆的手,又說辛繆身上穿得單薄了,讓盈香開箱子把頭年得的那件貂皮小襖取出來給辛繆搭在寬袖外頭。辛繆推辭了兩句,也隻得收下,想起大舅母給她的那隻翡翠鐲子,想是二舅母事後知道了,才有今天這麼一回。

外邊丫頭來報說二老爺三老爺說完了話,叫辛姑娘去書房見。辛繆乍聽愣了一下,怎麼又是書房?

二太太卻已經拉著辛繆起了身,旁邊有知機的丫頭早早打起了簾子,撐起了油紙傘。

蘭纓這次卻沒上前,扯了鶯兒退後,同辛繆及二太太拉開兩步,鶯兒先是不解,再定睛一看便曉得了,連常嫂子都沒貼身跟著,想是二太太還有話要囑咐姑娘吧。

蘭纓見鶯兒問也不問,隻是看了幾眼便知道了輕重,眼神追著辛繆,心中不免有了另一番思量。

書房中,趙謹同趙榮正對坐,正低聲談論著趙榮從上峰那裏得來的消息,今上最寵愛的八皇子開春便要入學,大年過去便要在三品以上的官家裏選伴讀,宗家家主的小孫子已經是內定了的。

“這事確實嗎?”

趙謹聽了不免詫異,宗家?宗家何時同淑妃搭上了線的?宮裏的貴妃可一點口風都沒露,或者說這是今上的意思?

兄弟倆心思各異,卻都想著不能在這事上吃了悶虧。要知道八皇子乃是先皇後所出,外祖家雖不是八大姓的其中一脈,卻也是先皇在位時憑軍功起來的,皇後雖然去了,可今上一直沒另立新後,更是在三年前下詔追封先皇後之父為輔國公,當時為了“輔國”兩字,侍禦史連上了十幾封折子,今上仍舊一意孤行,到底是封了這個“輔國公”。

事情到了這般地步,再看不清今上的意思,那就枉為人臣了。

正因如此,貴妃才同意三皇子娶了趙清做正妃,隻為向今上表明,趙家無意做朝臣口中把持後宮的佞信,既有了趙家女兒入了皇子府,八皇子選正妃時,自然就選不到趙家這裏了。

“原本清兒的事情定下,也是鬆了口氣,沒想到今上還是……”

“噤聲,此事不可再提!皇子的伴讀至少要有三位,宗家頂天了也隻能占一個,滋兒同嚴兒都有機會,還是提前打算一下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