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二七年到了西安(陝西省城),有唐生智的代表某先生來說,蔣介石完全是個軍閥;若同張作霖、吳佩孚比,張、吳是舊軍閥,蔣是新軍閥。我沒有等那朋友講完,我就請他去喝茶。我對他說這時正在北伐,若自己裏頭不一致,互相攻擊,張作霖、吳佩孚怕打不下去了。那位朋友很文雅,不慌不忙地說,舊軍閥太腐敗了,容易打;新軍閥會拿什麼主義來騙人,是不容易打的。若打他要現在就打,不能在北伐成功以後再打。那位朋友說話的意思就在本年首先應打蔣介石。我對他說,西安被圍有八個月,餓死三萬人,才把吳佩孚的部隊劉鎮華趕出潼關去,國民二三兩軍是很疲憊的。國民一軍自從南口敗仗之後,行軍幾千裏,人員、馬匹、器械亟待補充。吳佩孚在河南省鞏縣兵工廠,張作霖的軍隊在河南省信陽縣。若是我們革命的軍隊自己殺自己,將來不堪設想 。那位朋友很耐煩地詳詳細細地說了兩三天,他把蔣的獨裁、專製都說出來。我對他說,你的話說得很對,不過大敵當前,我們先要打正麵的敵人,不可自己殺起自己來。那位朋友很失望地繞道回湖北去了。他臨走的時候給我一封信:蔣介石這個獨裁者,若不在這個時候把他打倒,將來他會把你們打倒。
在鄭州會師的時候正是一九二七年,我看見了譚延闓、徐謙、唐生智,以及許多國民黨的朋友,有很多都是很激烈地反對蔣介石的獨裁。我再三地說,張作霖在北邊,吳佩孚跑到四川去,無論如何不要自己打起來,忘了我們的敵人。 當時有些朋友很同意我這話,也有的人不讚成,說我已經同蔣介石勾搭在一起。本來那些朋友要在鄭州多住一兩天的,那 一天的早晨忽然掛起車來走了。我聽見了馬上到車站同他們談了兩三句話,就開車了。
我在河南鞏縣兵工廠遇見鄧演達先生。我請鄧演達先生對兵工廠的工人們演講,他罵蔣介石是背叛孫中山先生的。蔣介石是第一集團軍總司令,鄧先生是政治部長。我和鄧先生初次見麵,蔣介石我還沒有見過他。他們都是由廣東出來的,內容是怎麼的事,我實在不清楚。鄧演達講完了以後,我的朋友劉伯堅對我說:“鄧演達說的都是實話。”還有朋友們說,若是革命軍自己打起來,張作霖、吳佩孚、孫傳芳都高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