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肯定了什麼,你隻有你那些真假難的猜測。”誓妍老太死水般的心湖被她激起了怒花,挽留她的話再也無法出口,冷漠道,“有些事從來都是越陷越深的,毀滅著你,也毀滅著你身邊的人,既然你如此一意孤行,我不會再勸你,我隻希望你聽了我接下來的話後,能尋求正確的方法,將自己從這場苦難裏解救出來。”
老太太死死盯著她,隔了好一會兒才道,“那個雨夜,我進過紅杉林”
席歡顏走在下山的路上,腦中回蕩著誓妍老太的話,那個雨夜,她進過紅杉林,看見席告水幾個把獵人屋旁的紅杉樹拔了,往裏麵扔屍體。
一坑一個。
誓妍老太不想再幹涉這個村的事,以往的經曆和那些個跟她沾親帶故的人,都叫她抗拒逃避。
所以她沒問緣由,沒追究竟,騎著猛虎走了,僅存的一點點猶豫,讓她返回來帶走了昏迷但尚未被殺的黑狗。
她這黑狗耽誤人,被拴在山裏還能咬斷繩來拖唯一的主人下水。
可她又哪有好人,狗道至少比人道純粹。
席歡顏覺得誓妍老太的精神狀態堪憂,瘋瘋癲癲反複無常,心與口總有矛盾之處。
老太太阻止她,是怕席告水名譽受損,還是怕她一去丟命?
是反思自己曾經的做法太過偏激,留了心障,所以擔憂她步後塵,還是怕她一鬧,村子雞飛狗跳,難保安寧?
席歡顏想不明白,也不想將精力放在揣測這種事上。
她年紀,見識不多,但她知道地間有杆秤,它斜的時候,世界會發生混亂,她心裏也有杆秤,左邊是她的全部意誌,右邊是爹娘、黑狗、看過的書、摸過的樹、撿到的第一顆鬆果,有些東西一直在哪,有些東西時時改變,不外乎人生五味、七情與六欲。
誓妍老太給墨衡法披上了品德的沉重盔甲,意圖以貪欲填上爹娘的空缺,但她要是接受了這份量,她的意誌會被高高挑起,變得輕飄飄的,因為她放棄了自己對真相的探究,對生活的質疑,對親娘的責任。
席歡顏想起有一次爹娘起村裏村外的環境,她娘開玩笑似地,這好比一群被關在圈子裏的豬,每吃吃睡睡,爭爭食,快快樂樂的,某有幾頭豬被圍欄外的野花吸引,伸出了蹄子摳不到,好奇心起來,玩命蹦,玩命撞。
有的累了,轉身撅著屁股睡了,醒來哼哧哼哧找吃的,哪記得昨對一朵圍欄外的野花起過興趣,有的卻跳出去了,吃了野花,還去溪邊喝水,到林子裏奔跑,它可能會被抓回去,可能會被野獸分食,可能成了野獸,但至少,它看到過不一樣的地。”
他爹好像有點無奈,嘟囔道,“地自在心間,不是非要弄個頭破血流。”
那時席歡顏玩心重,認為她娘得有道理,她要是忽視了一朵花,怎麼發現森林?
不聞不問,用種種理由撫平心間的好奇、質疑,確實會省很多麻煩,但那為什麼不幹脆去做一隻被圈養的豬?
而所謂清醒者痛苦、愚笨者快活,是她不屑的,她從就知道她要的是清醒的快活,且始終認為腦子清醒還讓自己陷入痛苦,才是最愚笨的。
正因此,她容不得心裏有一點疙瘩,哪怕是一絲一毫的疑惑,她都會追根究底,想盡辦法解決它,解決了,輕鬆了,還怕沒有快樂?
不過誓妍老太這樣的存在,亦讓她多了幾分深思,她在想誓妍老太是怎麼把自己過成這副鬼樣子的,她會陷入她那樣的境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