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琴蓋,幹淨如鏡的琴鍵折射出溫暖的光線,就連附上的手指也被渡上一抹橙黃。隨手彈了一小段音符,琴鍵舒服的觸♪感讓他很快上手,僅僅是這樣幾個音節,就讓楚音遙頃刻迷上了這種玄感沉醉的音質。之後一首耳熟的著名鋼琴曲劃出指間,低音與高音的轉換,高音和中音的穿插,中音到低音的承接,雄厚、飽滿、清靈,三種音質的疊加堆砌著豐滿的音樂結構,低訴、動情、透澈含蓋著流淌的情韻……
這台Fazioli帶給他的聽覺震撼遠遠超出樂曲本身,即使沒有其他樂器的伴奏,也不會覺得空洞或缺乏存在感。一曲終了,楚音遙的手沒有離開琴麵,手腹慢慢地縱向撫過鍵麵,體會著這種細膩的手感。
手機的樂鈴打擾了傍晚的寧靜,楚音遙拿出放在衣袋裏的手機,按下通話。
“琴我看到了,謝……”
“不用。”另一個字還未說出口,就被蕭晟揚斷了話尾,“我打電話來不是為了聽你說這個。”
楚音遙合上琴蓋,起身看了一眼指向五點的表針,沒說話。
“其實你每次說‘謝謝’的時候都是一幅‘不客氣’的臉。”即使沒有看到,也可以聽出蕭晟揚的笑意,“你要是能用它寫出好曲子,就算沒白送。”
看著玻璃上映出的臉,還是那樣淡淡的沒什麼表情,楚音遙也不知道什麼表情才是感謝應該有的。
“你最好也別去想用什麼和我交換。”他在訂下這台鋼琴的時候也考慮過,楚音遙是不是會收,也想過他會不會懷疑自己另有目的而拒絕。如果這件禮物能磨去他的防備自然是最好不過,但如果讓楚音遙把它與身體交易聯係起來,自己可能就要再費一番工夫去解釋了,“我對自己人向來很大方,別把我想得太低級,也不要看低自己。”
捏著手機的手指微微用力,楚音遙應了一聲。他承認自己的確這樣想過,賀煜的一台琴換得無數人死在他手裏。蕭晟揚呢?對蕭晟揚來說現在唯一有興趣可能隻是這具身體,但他卻並不想用自己做交換,那種交換的生活對楚音遙來說已經過夠了,有些東西他不想重複,尤其是在他重活一次之後……而蕭晟揚的這通電話也適時地打消了他心裏的結。
“打電話是想告訴你,我這幾天不去玖月。”蕭晟揚清楚,雖然楚音遙總是一幅漠然的態度,話也少,但隻要跟他說明白,其實是個很好溝通的人,“你要是實在想謝謝我,改天給我彈首曲子吧。”
“好。”楚音遙沒有猶豫地答應。
“早點回去。”蕭晟揚也不打算提上次在蕭家聽到他彈琴的事,畢竟每個人都有權力保留自己的秘密。
市區一所中高檔花園小區的住宅內,安栩臉色泛紅地躺在床上,身上壓了兩床被子,立在床頭的支架上吊著一個鹽水瓶,混著消炎藥的透明液體正順著一根張長的管子流入血管。羅笑坐在床邊削著蘋果,紅潤的果皮順著刀麵平整地落入放在腿上的托盤內。
“你應該去鍛煉身體,免疫力太低。”將削好的蘋果放進安栩早已伸過來的手裏,羅笑又拿了一個繼續前之前的動作。
“嗯。”安栩勉強坐起來,拉過一邊的枕頭墊在背後,帶著鼻音的聲線訥訥地回道:“凝夕也這麼說。不過,他不在也沒人會拉我去跑步。”
提到路凝夕,羅笑手裏的動作頓了一下,連貫的果皮被從中間截斷,掉進盤子裏。
安栩啃著手裏的蘋果,並沒注意到羅笑的異樣,“對了,笑哥。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那天有個男孩幫我逃過那些人的追擊。”
被叫到名字的羅笑回過神,淡淡地“嗯”了一聲。
“現在想想,那人背景很像凝夕。不過個子沒有凝夕高,人也瘦了點兒。”安栩自顧地說著,腦子裏不斷回想著關於那個男孩的相貌,“當時光線不好,臉也沒看太清楚。不過看得出他對那片地方很熟,應該是住在那裏。等我感冒好了,去打聽打聽。那是塊舊居民區,常住的老人應該會有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