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員就位後,正式開拍。
梧桐樹下,景歸帝坐於太監們特地搬來的紅木榻上,蘇岸枕著他的膝頭。四周茉莉花開得正好,清雅小巧,上不了台麵,卻依舊兀自綻放。
蘇岸身體僵硬,臉色發白,沒有一點貴氣,與他身處的位置格格不入,身上的錦衣並不合身,看布料和針線,應該是新趕製出來的,可不知為何,似乎不是按他的尺寸做的。
景歸帝目視遠方,帶著繭的手指一下一下地穿過蘇岸發間,表情像在懷念,又像是暗含著某種貪戀。
蘇岸嘴唇都發白了,民間傳言,景歸帝並不是位好脾氣的皇帝,他不過一個小小的農戶,卻被帶進了宮,怎麼能不慌?景歸帝看他的眼神他不明白,也不敢問,隻隱約聽下人私語,說他似乎是長得像某個人,才得了陛下青眼。
“孤給你改個名字吧。”景歸帝聲音沉靜如水,與眼神相比,聲音多了幾分清醒,也不需要蘇岸回答,接著說,“就叫阿覓吧。”
項淺行,字心覓。
蘇岸不敢說半個不字,更不敢詢問為何,隻能諾諾應“是”,聲音小得幾乎聽不到。
“阿覓。”景歸帝叫了一聲,隨後一聲接著一聲,低低的,念叨著。
微風乍起,吹得葉子簌簌作響,像是在代替蘇岸回應景歸帝。
景歸帝笑了,眼眶漸漸紅了起來,卻不見濕意。
“這宮裏若有人欺你,盡管來告訴孤。”景歸帝語氣無比溫柔,帶著些歎息。
蘇岸茫然地看向景歸帝,他分不清景歸帝是不是在同他說話,他甚至覺得如果他在宮裏真出事,景歸帝都不會過問,因為他是蘇岸,並不是什麼“阿覓”。
景歸帝摸著蘇岸的頭發,說:“阿覓,你的頭發不似以前細軟了。”
過了一會兒,又握住蘇岸的手:“阿覓,你的手也粗糙了許多。孤會命人給你備下潤手的膏脂,你要按時搽。”
再過半響,景歸帝輕聲問:“起風了,阿覓,你冷不冷?不過這風一起,花香更濃了,你喜歡吧?”
茉莉是項淺行最喜歡的花,好養活,又能安神,在每個不成眠的夜晚,他們都靠著一盆茉莉依偎入眠。
景歸帝的每一句話都不需要蘇岸回答,與其說是在與他說話,倒不如說景歸帝是在自言自語。
蘇岸忘了惶恐和緊張,轉頭定定地看著似魔似瘋的景歸帝,突然感覺鼻子發酸,喉嚨和心口像被什麼壓住了,難過得透不過氣來——帝王也有帝王的深情,也有離別之痛,帝王也隻是個人。
景歸帝看向滿院茉莉,輕聲誦道:“同穴窅冥何所望,他生緣會更難期。惟將終夜常開眼,報答平生未展眉。”
葉琰聲跟著紅了眼,好像這一刻,站在鏡頭裏的不再是聞嶼,而是那個為故去的愛情瘋魔的景歸帝。
林其羽愣愣地看著前方,他一個看戲的,居然被帶入戲了,他的心髒快速跳著,這就是他想找的拍戲的感覺,如果能演上這樣一部能完全投入,並讓人與之共情的戲,作為演員的生涯也算圓滿了。
第87章
這場戲一條就過了,為了讓演員保持情緒繼續拍,除了化妝師上前補妝外,誰也不許過去。
葉琰聲心裏還難受著,很多情緒交織在一起,又有了靈感,隻不過這次靈感來得很散亂,沒辦法像之前那樣衝回去就寫,現在寫出來估計也是亂糟糟的一團,肯定連風格都定不了。
林其羽湊到葉琰聲耳邊,輕聲說:“聞嶼演得真好,薑阡年也很厲害,居然接得住聞嶼的戲。”
葉琰聲低聲說:“是挺不錯的,人長得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