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氏看她蔫蔫的提不起勁,心裏惦記,想去給她請個大夫。家裏離城不算近,這樣一來一回折騰著,少說也要快一個時辰,琬宜沒讓,就自己煮了碗薑湯。
楊氏以前風寒,請大夫開的藥還剩下些,她熬了給琬宜,喝下又睡一覺,果真好多了。
再醒過來日頭快落,身上衣裳都被汗黏著,不舒服,廚房有熱水,楊氏幫著她弄好,洗個澡,又窩進被子裏。
屋裏又隻剩她一人,琬宜側身躺著,臉挨著枕頭,把被子拉到眼下。阿黃乖巧坐在她旁邊,一下一下舔著爪子。琬宜看它一會,手指伸出去,悶悶逗它,“幫我也舔舔好不好?”
阿黃脖子歪一下,順勢倒下去枕她手腕上,用齒間輕緩磨她的手心。舌尖濕潤,酥麻癢癢。
琬宜心情本還有些低落,被它這樣一鬧,好了不少。
她看著阿黃脊背,過一會兒,眼睛因困倦慢慢合上。眼前世界變的模糊,過往種種在心頭閃過,她病著,頭暈,胡思亂想。
楊氏把院裏的雞鵝趕進籠子裏去,各種叫聲吵鬧一片。琬宜忽的輕笑一下,手指勾勾旁邊大貓的下巴,低聲道,“阿黃……你說,我的命到底是好還是不好。錦衣玉食十幾年,一朝家破人亡,流離失所,從雲端跌到塵埃。我本以為我活不成的,可現在,又被人金枝玉葉一樣寵著了……”
半晌,她蹭蹭它耳朵,歎一口氣,“你不知道我有多慶幸當初來這裏……”
屋裏沒點燈,窗外天光漸漸暗下去,低語漸漸消失,阿黃側臉看她一眼,琬宜已睡著了。
地下碳爐裏火星閃爍,盤旋出淡淡煙霧,一室溫暖安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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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安回來的時候,漫天星辰。楊氏在廚房裏坐著摘菜葉子,鍋裏咕嘟嘟煮著湯。謝安拴好馬進去轉了圈兒,沒看見想找的人,再退出去瞄一眼偏房,燈滅著。
他心裏一緊,擰眉,“娘,琬宜哪去了?”
楊氏淡淡掃他一眼,“把心咽回肚子裏吧,人沒丟。”
謝安一滯,臉上有點掛不住,“……我又沒問這個。”
“那你問哪個?”楊氏笑一下,仔細觀察他麵色,看謝安實在快急了才鬆口,“琬宜身子不舒服,屋裏睡覺呢。睡了挺久了,想著也快醒了,你去看看吧。”
謝安“唔”一聲,摸摸鼻子,趁著楊氏下句話還沒出口,趕緊轉身離開。
楊氏動作一頓,看他匆忙背影啼笑皆非,折了葉梗子扔地上,喊他,“你跑什麼,我又不擠兌你。”謝安腳步沒停,她含笑補一句,“你動作輕點,別嚇著她。”
……推門進去,琬宜果真在睡。阿黃醒著,綠眼睛晶亮,盯著他瞧。
謝安瞪它一眼,本想著立刻就出去的,可思索一會,還是沒忍住走過去看看她。他輕手輕腳蹲她邊上,迎著月光看看她的臉,手指搓了搓,試探地捏著被角給她蓋嚴。
琬宜剛洗過澡,頭發沒梳,散在枕邊,盈盈淡香。屋裏黑,就窗邊灑進來一點點光,但卻更顯得她臉頰嫩白。下巴尖翹,養胖了不少,微微帶一點肉兒,唇微張著,緩緩呼氣。
謝安一腿跪在地上,手扶著炕沿支撐住身體,眼睛不受控製地順著脖頸滑下,落在她肩頭。瘦弱纖細的骨架,領口被弄散了,傾斜著,露出一條緋紅細帶。
細帶延伸進褻衣裏麵,下麵景色……
心底忽的泛起股從未有過的感覺,說不清道不明。一道熱氣沿著脊背竄上來,謝安艱澀吞一口唾沫,這才驚覺嗓子已經幹啞,渾身燥熱著,煩悶說出不話。
他喘息急促,倉皇別開頭,眼睛緊緊閉一下,而後猛地站起。幅度太大,衣角勾住旁邊櫃上茶杯,杯子墜在地上,嚓的一聲脆響。
謝安心裏一驚,下意識歪頭看她,對上琬宜的眼睛。
她才醒來,睫毛顫顫的,神智還不清明。謝安不敢動,也不敢再看她,轉臉盯著對麵牆上某一點,垂在身側的手指攥成拳。下巴繃緊,喉結滾動一下。
過半晌,他才發現不對勁。她太安靜了。
側過頭,果然看見她蜷成一團的樣子。蒼白憔悴的,輕輕嗚咽一下,額上細汗閃爍。
謝安心裏咯噔一下,也顧不得其他了,扶住她肩膀,輕聲安撫,“琬宜……怎麼了?”